更不去计岁月更次,每日里煎耗余生,今日幸与儿子重逢,欣喜盈怀,换了干净的衣衫,再看来却也精神得很,风采不减。
稍时,神经刀提酒拎肉吹着口哨,轻松而至,酒肉摆上桌,神经刀提议每人先饮尽三大杯,四人俱是江湖豪侠,喝酒乃是寻常之事,神经刀自己先行饮尽三杯,其余三人依次都也饮尽了,查查虽是女儿,自小长在天山,城中常备雪莲酒,以备御寒暖身,也能饮上一小杯。
三杯酒下肚,陆无忧父子先后敬了林守拙和神经刀,又斟满了,父子对饮成双。陆无忧酒意阑珊,不免兴致大起,多少年来悲欢离合又齐涌心头。又举杯邀林战道:“儿呀,俗话说,多年父子成兄弟。”放下酒杯握住林战的手,“儿子你长大了,也在江湖中闯荡了几遭,今天我们父子团聚了,我也想着回去了,到你娘坟头上看看,给她添把土,烧撂纸,奉根香。再去四处打听一下你妹妹星儿。”陆无忧一时激动万分,纵是身经江湖的男子大丈夫,竟也难免语无伦次。林战看到爹爹泪光闪闪,便道:“爹爹,等你养好了,内力恢复了,我便陪你返回中原,去看看娘,找找星儿的下落。”
神经刀看到父子动情,便说:“喂喂,干吗呢,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过我说一句这林战一定像他娘,你看当爹爹的方脸大鼻,做儿子的却清秀得玉韫珠辉的,怎么看也不像爷俩。”
陆无忧一听此话,脸色一沉,举杯一饮而尽,才道:“成儿,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
林战放下酒杯,看着爹爹的脸道:“爹爹,你有话尽管说。”
陆无忧道:“可你娘……”林战看着爹爹欲言又止,便道:“爹爹不便说就别说了。”
陆无忧悲恸过极,又加上内力损伤过重,按人体周天循环,内息一个周期循环要经七天,外息一个大循环需要九天,看情形非七九天不能复原,几个人便安住在草庐之中,等到陆无忧康复才好走出无雁湖。
吃过早饭,林战坐在草丛里,仰望大雁翱翔,查查躺在他身旁,手牵着手惬意非常。查查道:“陆哥哥,你看那两只大雁多恩爱,那只灰的追着那只黑的。”两个人的眼睛随着大雁的翅膀在天空徜徉。猛然一支利箭射穿天空的白云,将目光撕裂,直侵那只黑雁,那只黑雁悠然的身体骤然猛烈地颤抖了一下,翅膀艰难地歪斜差一点坠落,又缓缓飞起努力向着草庐的方向返回。
查查呼道:“陆哥哥,小黑中箭了。”林战折身跃起,直奔向黑雁,只见那只灰雁陪在黑雁的左下,护着小黑,唯恐它坠落下来。
那只雁飞到草庐上空,再也支撑不住,翅膀颓然收拢,急坠而落,嘭地扑在地上。林战忙向四外张看,要找到偷猎大雁之人,四下里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查查急步上前,查看小黑的伤势,翻转它的身体,那支利箭已穿透了它的胸腔,无力可救。查查立时哭道:“陆哥哥,我怎么向陆伯父交待?这些可恶的坏蛋。我一定不会饶他们的。”林战也很难过,说道:“查儿,不要哭,别让爹爹知道了。我们先把它埋葬了吧。”
林战挖了个坑,拔了些干草,先把坑铺好,再把大雁放到草上,上面再覆一层干草,这才用土将它埋掉。那只灰雁悲鸣不止,用爪拼命地扑抓那些刚刚掩埋上的新土,大声悲鸣。陆无忧在屋里听见大雁悲鸣,便大声问道:“成儿,那大雁叫什么?怎么叫得那么凄怆?”林战不知如何答对。查查机灵,随即道:“是我和它逗着玩呢。”
林战担忧道:“查查,你真机灵,谢谢你,千万不要让爹爹知道这事,他伤还没好,等到养好了再说也不迟。”查查应道:“嗯。”
那只灰雁停止悲鸣,猛地奋力直冲云霄,飞出极高,几乎冲进云里。查查奇道:“陆哥哥,它要做什么?”林战也不得其解,道:“大概是悲愤至极吧。”忽见那大雁到了极高之处,双翅紧拢,头下尾上,向下直坠下来。林战叫道:“不好。它要殉情。”查查这听了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感慨交集,竟哭出声来,道:“陆哥哥,阻止它。”林战道:“不可能了。它死志已决,无法阻止了。”只听嗖得一声接着是一声闷响,那只大雁头部直插入新土之中。立时身亡。查查痛得抽泣不起,林战拉起查查,重新将两只大雁葬在一块,把土堆堆得大大的,立了块木牌,写上“雁丘”两个大字。
陆无忧知道大雁死去已是第二天,看到雁丘二字,大恸,双泪横流。林战见爹爹看见雁丘便悲伤不已,便决计及早离开无雁湖。
神经刀道:“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回月牙泉有什么意思,不如也随你们同去吧,总比一个人闷着好。”查查嘲笑他道:“月牙泉可是你祖上留给你的家业,你怎么舍得丢下呢。”神经刀拿眼剜了查查一眼,却不再说什么。林守拙道:“我向来喜好清静,还是回月牙泉去伴我的那些鱼儿吧。”神经刀道:“好吧,你不去中原玩,正好去帮我看守着那片家业。”
林战和查查说好了要送她回天城去。途中拐到止水峡谷,拜见爷爷杨轻抒,杨轻抒一听说查查愿意去中原玩,竟乐得与众人一起走,说早就想出去看看风景,散散心呢,三十年来从未离开过天山,正想念那些老朋友呢。正好去会他们一会。
一行人又离开了止水峡谷,一路向中原进发。
一路东行,走走停停,大雪封路,便租了个房间住下,转眼冬至,陆无忧早早起床,打扫了庭院,擦净了桌几,从抽屉里取出香烛,再摆上从集市上买来的羊肉活鱼,斟上酒茶,这才唤醒林战,林战看父亲忙里忙外,不知要做什么,便问道:“爹爹,这是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