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也不过十四五岁,与林战年纪相仿,林战口不能言,埋怨他不得,只能怒目汹汹瞪向陈抗鼎。陈抗鼎也觉得那小儿可怜,便一脸羞愧地解释:“是他自己要扑上来的,我也不想他死呀。这孙子不怕死,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这时却见几个小喽啰抢上前去,口中呼号:“舍命效主,荣升天阶,脱离凡世,永垂不朽。”个个口中念念有词,抖开一面红毯子,将那孩子的尸首卷了,两个人扛了出去,收尸的人脸上表情却十分平静,毫无狐悲之意,反而有几分羡慕的神色。林战见了大大惊奇,这些人怎么了?看到同伙死去却不觉得心疼,更没有悲伤之情。
吴什长抡起双锤,砸向陈抗鼎。陈抗鼎闪身躲开,他怕林战生气,不敢再乱杀人。怎奈不出狠招又如何能制住敌手。于是瞅准空档,甩出一锤,专打那人小腿,才刚一出锤,又一个青衣青巾的小兵丁扑身而上,口中也高呼口号:“圣帝英明,誓死效从。”
陈抗鼎有了上次的教训,早有准备,不等那小喽啰扑到流星锤,奋力抖腕收回了大锤,骂道:“娘的,打架又不是喝酒划拳,还喊什么口号。”
那小兵见一扑之下未扑中大锤,匍匐在地上,神色显得极为沮丧,甚感丢了颜面,再高呼:“不得舍生赴死,生而惭愧。”啪啪啪打了自己三个耳光。
陈抗鼎收锤同时弯腰拾起地上腰刀,由下向上抡起,砍向那吴什长,吴什长也非等闲之辈,看准刀劈来路,飞身一跃,在空中来个懒驴打滚,躲开了腰刀。陈抗鼎一招没中,便翻转刀刃,横撩斩腰。
便在这时,那匍匐在地的少年一个鱼跃,双手抱刀,陈抗鼎一惊之下,来不及撤劲收刀,只见血光一闪,那少年十指被齐刷刷斩断,散了一地。
见此情景,陈抗鼎与林战皆大惊失色。有这么一批不怕死的手下,还如何比拼,陈抗鼎泄气道:“奶奶的,这架没法打了,打又打不赢,那还有什么快活的事。”
只听两列小喽啰齐刷刷举手鼓掌,大声赞道:“吴将军,天下无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誓为大周奉献生命。”
面对这无端的赞美之誉,吴什长显然十分享受,他笑意盈盈,将手中兵器扔与列兵,却不急于反击,反倒跳起舞来,扭腰晃胯,左手掌心向天,右掌空推向陈抗鼎。陈抗鼎以为他要比试拳掌,忙立步相拒,却不见半分掌力。正诧异不已,那吴将军又连推几掌,陈抗鼎不禁笑骂:“妈个巴子的,原来是一群戏子,又跳舞又演戏,还打不打了?”
话未了,但见吴将军袖中冒出一缕黄烟,飘飘袅袅,直奔陈抗鼎飘来,闻之奇香无比,翕动鼻息,香中带甜,甚是受用。陈又骂道:“奶奶的,又耍什么把戏?”戏字未落,顿觉得神魂颠倒。林战听父亲说过,那是一种叫“鬼迷心窍”的ihunxiang,想说:“鬼迷心窍,中招了……”却说不出口,眼看陈抗鼎晃了几晃,咕咚倒地,呼呼又睡。林战也神智渐迷,心里却能明白个七八分,他心中一直纳闷,这大周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个圣帝又是什么人物。
只听吴什长说:“都中了迷香睡得够死,大家手脚利落点。”
有人就地铺开三张薄毯。几个小喽啰一起动手,先将睡成死猪一样的陈抗鼎卷了,装进一个黑布袋里,接着把那个从没醒过的流浪醉汉了也卷了,也拿了条黑布袋套了。
一人又道:“还好今晚没有落空,要不回到云壁又要被舵主骂个半死。”
最后两人看林战弱小,只把他卷了,连黑布袋都懒得套,往肩上一扛,出门不远撂到马背上。
便在这时,忽见殿内梁上身影一闪,飞下一人,正是那少女。林战大喜,以为救星到了,正要呼她相救,却见这群人齐齐跪倒一片,口中高呼:“参见郡主。”
那女孩娇声喝道:“吴万夫,你今天功劳不小,回去我要父王重赏你和手下。”吴万夫听到赞赏,激动异常,磕头直如捣蒜,又是一片谢恩之声。
那少女又道:“我一路跟踪他们,本郡主看中了那匹踏雪神驹,其余的你们带去领赏去吧。”
林战听了,突生厌恶。心道:看她生得亮丽,却和这群鸡鸣狗盗之徒没有什么两样。
跟着一声呼哨,十几骑快马撒蹄欢腾而去。
一路狂奔颠簸,林战肚子被硌得生疼,心里叫苦不迭,直恨自己为什么吸了iao却不昏迷,一路清醒反而疼痛不堪。他不知自己自从受了七伤毒掌及蝮蛇剧毒,体内恶毒积聚,像iao这种寻常小毒怎么还能奈何得了他,再加上修习胎息诀,不知不觉中已将有毒的iao顺着脉络表出了体外,只是一呼一吸间便清理了体内的iao弱毒,即便是赤煞掌和蝮蛇这种剧毒,他也能一丝一缕地表出体外,只是需要时日抽丝剥茧,慢慢清除。
林战头垂马肚下,这一路颠簸,连呕三次,翻肠清肚,五脏六腑几乎空空,身体反倒轻松,回了三分精气神,竟能睁开眼睛,喹喹咳嗽。
这十几匹快马,奋鞭策马,顺着一条大官道,星夜兼程,如此飞行不歇几个时辰。林战只被颠簸得头晕脑胀,昏昏噩噩。
快马正飞驰间,陡然勒驻不前,兜蹄回旋。林战睁开双目,忽见眼前一柱擎天山峰,笔直矗立,直冲云霄,高耸千丈,原来此峰叫作天梯山,海拔甚高,上山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岩道,曲曲折折如“之”字之状,远远望去,岩道如挂在悬崖峭壁之上。
数十匹神骏打马上峰,林战睁大眼睛往数十匹健蹄之畔瞧去,一条深深峡谷,梯陡如壑,仰头上望,半爿山峰神工斧削一般凸凹而出,空悬于头顶之上,只惊得他一阵后背发冷,不由紧紧抓住马肚的勒绊。
走过一段之后,面对这千仞绝壁渐渐习以为常,林战不再似先前那么心惊肉跳,竟自欣赏起之雄伟奇观来,不是凝神观望山涧瀑布,便是倾听山间回响,竟忘记了惊惧,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