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陈啸之又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茫然地道:“……不过挺矛盾的。”
然后师生二人各自在自助区,往各自的餐盘里夹了东西。
罗什舒亚尔教授是个好吃东西的人――他的口味重糖重油,在餐吧拿了份芝士烤土豆和美式烤肋排,那肋排吱吱拉拉地冒着油,肉上淋了一层烤肉酱与枫糖汁,是这餐厅的特色之一。接着他拿了杯可乐,又夹了几个松饼。
而陈啸之往盘子里夹了两个凉飕飕的鸡胸肉三明治,又接了杯冷水,端起了餐盘。
罗什舒亚尔教授:“……”
陈啸之从小就不太在意自己吃什么,在餐厅吃饭几乎都拣最容易下口的,最高纪录据说是连吃了三个星期同一个夹心的三明治,一点都不挑,甚至称得上无欲无求。
陈啸之端着餐盘,与罗什舒亚尔教授一起去找地方坐。
晚餐高峰时期的餐厅人挤得熙熙攘攘,挤满了刚下课的大学生与教职工,还有学生拿着电脑占座。凤凰花瓣似的夕阳落在雪白瓷砖上。
――陈啸之就是在那样的光线里,看见沈昼叶的。
沈昼叶穿着条鹅黄色的裙子,坐在能看见落日的窗边,漆黑的长发束了起来,露出白皙的、天鹅般的脖颈。
陈啸之:“……”
罗什舒亚尔教授说:“那里有个空……”
“教授,”陈啸之沙哑地道:“……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罗什舒亚尔教授一愣:“这倒是可以……但是怎么了?”
陈啸之摇了摇头,没有解释理由,只说:“……非常抱歉。”
然后罗什舒亚尔教授看见自己的这位学生,端着两个估计全大学找不出第二个人爱吃的三明治,反身折回了餐吧。
陈啸之去餐吧处取了盘子,弯下腰往盘子上夹了小甜点和蛋奶酥,奶油顶的杯子蛋糕――将那盘子摞得老高。
然后他想了想,又捏起了一盒蜂蜜味的酸奶。
「无法面对。」
那天晚上之后,陈啸之几乎一靠近沈昼叶,就会想起那个落雨的夜晚。
陈啸之至今记得指节上温暖的鼻息,车外唰唰的雨,车里那股清冽的、不属于他的香气……还有睡着的沈昼叶柔软甜腻的、合欢花一样娇的唇角。
他粗鲁至极的亲吻。
――那个空气旖旎的、令他几乎发了疯的夜晚。
操他妈的。陈啸之想。
沈昼叶还他娘的一无所知。
无法面对,能怎么面对?陈啸之一闻到沈昼叶身上的气味就想起那个沈昼叶睡觉时他落下的吻,又惨又操蛋。
别他妈过来,陈啸之想,跟我保持个安全距离。
然后,陈啸之将装满甜食的餐盘,往沈昼叶对面砰地一放。
加州的流火夕阳里,坐在窗边的沈昼叶立刻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他,确定来的人的身份,清澈的眉眼里还汪着水。
陈啸之漠然地问:“对面有人?”
夕阳的光芒中,沈昼叶摇了摇头说:“没有诶。我自己来的。”
陈啸之哦了一声,道:“那我挤下。别处人满了。”
沈昼叶捧着三明治:“……唔。”
她看了看周围的卡座,确实挤满了学生――接着,陈啸之在她对过坐下了。
沈昼叶啊呜一口咬了三明治,非常认真地吃饭,眼睛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草地上的小松鼠。
陈啸之:“……”
妈的小孩吗,陈啸之要命地想,怎么这么可爱啊……
然后他问:“下午做什么了?”
沈昼叶一愣,颇为疏离地答道:“看了一会儿文献。”
陈教授:“看了什么内容,说来听听。”
陈教授其实觉得讨论文献时的沈昼叶挺烦,她思路如果与他不同就会坚持辩论,特别刨根问底,他有不少问题都懒得与沈昼叶解释――但是现在看在阿十啃东西可爱的份上,也不是不行。
小混蛋。
“读了三篇,不过有一篇是我下着玩的。”沈昼叶小口啃着三明治,非常认真地道。
然后她话锋一转:“……我一会儿给您发到邮箱去。”
陈啸之一愣:“……?邮箱?”
“我吃完了。”沈昼叶放下只啃了两口的三明治,道:
“教授再见。”
然后沈昼叶背起包,端起了她那个几乎一口都没碰的晚饭餐盘,将教授留在了身后。
――像是在嘲讽他早上那句“别过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