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伸手胡噜了一把他的脑袋:“一会儿出去吃,请你。”
小书呆子现在对食物的兴趣显然比以前高了不少:“吃什么?”
“烤肉,我同桌辛苦了,得补补脑子。”林间看了眼时间,“你先收拾东西,我去找趟老万就回来。”
时亦点点头,看着他站起来:“林间。”
林间转了个身:“嗯?”
时亦所有的答案都在他那儿,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多少分?”
“你没写语文作文,不好算。”林间正打算找老万去给他判英语作文,扬扬眉,挺严肃,“还有物理最后那几道题,我同桌肯定是脑子转太快,懒得写了,就写了个得数……”
“……”时亦觉得他这个同桌有时候还是嗦得挺过分:“都扣。”
林间差点儿没接上:“啊?”
时亦解释:“直接扣就行了。”
林间:“……”
就没见过这么大方的。
学霸的阔气。
好歹也是高二第一次月考的真实成绩,林间觉得这种事不能这么草率,拿出张纸格外认真地看了几遍:“那就先算个裸分。”
小书呆子坐在座位上,抬着头,安安静静等他说。
“语文不算作文,英语不算作文,物理题目算跳步,扣三分。”林间把那张纸折起来,揣回口袋里,“六百一,整。”
……
时亦没什么表情,抿了下嘴角,低头看了看那几份卷子。
“高了低了?”
林间本来还想留个悬念,看他反应不太对,愣了愣,下意识弯腰:“我算的也不一定准,别着急,要不再对一遍……”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身边儿小书呆子轻轻笑了一声。
林间侧过头,看着他明显学坏了的同桌:“……”
时亦往后挪了挪,提前抬起胳膊,挡住他可能报复的手,嘴角抬得压都压不住:“错了。”
“就学会了个承认错误是吧?”林间吓了一大跳,气得直接乐了,绕着他胳膊去呵他痒痒,“老实点儿,先让我教育一顿,别动――”
憋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林间没给他同桌机会,按着人尽情揉了个痛快。
他舒了口气,正要松开胳膊站起来,肩背忽然被笑得看起来已经站不起来的小书呆子抬手扯住。
林间微怔,没接着往起站,弯着腰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时亦抵在他颈间,脑袋靠着他颈窝摇了两下:“林间。”
“我在呢。”林间说,“顺便补充一句,我今天已经在心里举着你转十万八千圈了,你配合着晕一下。”
时亦笑了一声,攥着他的手收紧了点儿:“谢谢。”
“谢我干什么。”林间微哑,胡噜了两下他的后背,“我都没帮上我同桌,光给他找事儿带着他瞎胡闹了。”
时亦摇摇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又很想说出来。
林间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耐心地在他背上胡噜胡噜圈儿:“没事儿,说不出来就回头再说,先让我找班主任给你批个英语作文,回头人下班跑了……”
“不用。”时亦被他逗得抬了下嘴角,“我有数。”
“我没数,并且还特别想给我同桌再加个英语作文分。”
林间低头,蹭蹭他发梢,“让我过把瘾,高兴高兴,行不行?”
“我也高兴。”时亦说。
林间没反应过来:“嗯?”
“帮上了。”时亦抬头,张了下嘴,“……特别高兴。”
他同桌一紧张,就容易恢复往外蹦词儿的习惯。
林间没能立刻听懂,正打算加个主谓宾凑凑句子,他同桌已经松开手,跟着他站起来,格外执着地接着说下去:“你等我。”
“不一定谁等谁呢。”林间对老万批作文的效率其实很没信心,“说不定你收拾好书包,都睡一觉了我才回来……”
时亦跟着笑了:“等我。”
林间扬扬眉:“等你什么?”
“帮你。”时亦说,“很快。”
林间怔了怔。
小书呆子有样学样,稍微踮了点儿脚,在他支楞八叉的发梢上蹭了蹭:“我会好。”
男孩子的声音放得很轻,又格外认真,一字一顿,像是做了个什么只给自己看的承诺:“就快好了。”
林间胸口连疼带烫,一口气滚了两圈,轻呼出来,抬手把人抱住:“不着急啊。”
他闭了下眼睛,抵着他家同桌的额头,蹭了两下。
“不着急,小书呆子。”林间轻声答应他,“我在呢。”
一直到转弯去办公室,林间都没太从他家同桌居然什么都学的震撼分解爆炸重组里缓过来。
在办公室里一直啊啊啊啊可能会显得不太聪明,林间及时在门口刹住,搓了两把脸,敲开了门。
老万居然真的没在办公室。
门没锁,里面没人。
说不定是真拖到了下班。
林间反省了一会儿自己拖延的原因,发现没什么能吸取改正的教训,正准备回教室,脚步又忽然停下来。
老万桌上有张物理竞赛的卷子。
时亦的。
……
小书呆子说过,题目很简单,没意外能拿满分。
物理竞赛的题目要难上很多,林间基本停留在了读题的阶段,没细看,几步过去飞快扫了一遍,眉峰轻轻扬了下。
虽然没满分,但时亦考得应该也很不错。
就只有最后一道大题错了几个步骤,明晃晃的叉有点儿刺眼,加上整道题分值高,总分显得不算太出彩。
他对竞赛不太了解,只把梁见倒过来抖搂过一星半点儿的情报,也不知道这种水平算是中游还是上游,但还是本能觉得已经足够出色。
林间看了几遍那份卷子,正要放回去,又停下来。
他站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拿手机联网搜了几个关键字。
这种校内选拔性质的考试不算正规,学校自己出题目,基本都是在练习册和网上下载的原题,其实并不难找。
林间找了个网站,充会员搜出来了标准答案,把卷子拿起来,从头到尾对了几遍,眉峰一点点蹙起来。
办公室挺安静。
空调年纪可能已经挺大,咯吱咯吱地响,吹了半天也没多少凉气。
他最后看了一遍,折起卷子,转头出了办公室。
老万居然也在物理组。
门虚掩着,林间没立刻进去,等着里头的说话声从门缝钻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申请复核。”
老万语气很耐心,不紧不慢:“我不懂物理,可以找高三组的物理老师帮忙,看看这道题目有没有错。”
“复核也没用,现在名额也都定了。”任雯不耐烦,“万老师,都是封着名字判的卷子,说不定就是哪个老师不小心判错了呢?多大点儿事,你就非得这么不依不饶的吗?”
“错了就是错,没有小事。不能让学生在这个时候就建立观念,认为我们这些老师都是不能信赖的。”
老万严肃下来:“我们也都清楚,如果分数改过来,名额也会重新变动。”
“什么名额?”任雯语气忽然冲了不少,“万老师,他的卷子为什么判错了您不清楚吗?您不会以为您班那个学生真有资格代表学校去比赛吧?”
“只要他想,就有资格。”老万说,“他和其他同学没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您知道竞赛的压力有多大吗?在那种环境里再因为压力过大出了事,让学校负责?”
任雯抢白,语气越发不屑,“一个状态不稳定,背着处分,说不定还有精神病的学生――”
她没再能说下去。
连这一句的话音都没来得及落下,门就被砰一声踹开,撞在墙上轰地一声响,来回晃了几次。
林间没戴眼镜,神色挺平静,甚至有点儿叫人发寒的冷漠。
他没动,没说话,站在门口。
就有格外危险的戾气冲破某种屏障,毫不掩饰地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