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这个人可能是有一百件黑衬衫,这一会儿居然也抓紧时间不知道去哪儿换了件新的,递给他瓶矿泉水。
“没事儿,都不是我的血。”林间道了声谢,接过来一气灌下去半瓶:“人不大,劲儿还不小。”
“从小没人管,挨欺负,打着架长大的。”
靳林琨笑了笑:“没见过好人,以为咱们是坏人,动手也正常。”
林间拧上矿泉水瓶盖子:“具体怎么回事?”
“他爸好赌,他妈受不了,三岁那年把他扔下跑了。他跟他爸过,他爸喝醉了就往死里打他。”
靳林琨:“现在他爸也没了,那群人又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骗他签了合同,逼着他打工挣钱。”
林间没说话,捏了下手里那个瓶子。
“看多了会觉得众生皆苦。”
靳林琨坐在他身边:“觉得这个世界不够好,就去找办法,做点儿什么让它好一点。”
“我知道。”林间笑笑,“就是有时候会想,能做的太少。”
“能做一点是一点。”于笙走过来,“能拽出来一个是一个。”
林间愣了下抬头,看见于老师一样基本报废了的外套。
他们是在巷子尾那一群拎着酒瓶木棍的小混混里找着人的,半大的男孩子眼睛里全是戾气,像头伤痕累累的幼兽,毫不留情地对着他们连撕带咬。
于笙是他们里头唯一一个负了轻伤的,虎口被咬了个圆溜溜的血印子。
靳老师的心疼都快写脑门上了,拽着他手检查,嘴上还云淡风轻打趣:“牙口不错,咬挺圆。”
皮都没咬破,于笙没当回事,低头看了一眼:“回头你咬一口。”
靳老师没反应过来:“我咬干什么?”
“比一下。”于老师说,“谁圆。”靳林琨:“……”
林间直觉自己有开始发光的趋势,压压嘴角轻了下嗓子,主动给两个人让了个地方。
天已经快黑了,蓝紫色的天边拽着淡到透明的云,一块儿描只剩下轮廓的山。
半个浅白的月亮自己晃晃悠悠溜达上来。
天气预报说今晚又要有英仙座流星雨,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看得见。
林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时亦过来,快步过去。
“跟妈妈说了,晚点过去。”时亦把手机递给他,“程航带了猫。”
林间好奇:“他什么时候养猫了?”
“咱们捡到哈哈的时候。”时亦说,“他拒绝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挠你的猫。”
“……”林间接过来手机,顺手又把程医生拉黑了半个小时。
已经从业的时律师看起来就非常有范儿。
戴着平光镜,精致过头的眉睫被格外能撑场子的深色镜框压着,浅灰色的衬衫线条锋芒利落,袖口扣得一丝不苟。
梁一凡前辈身在江湖心系法院,认识好几个顶尖的律师事务所,时亦这几年一直跟着实习,天赋跟努力一样出众,在业内都已经小有名气。
所以在前途无量的年轻律师选择对特定人群提供无偿法律援助的时候,还有不少人都有点儿惊讶。
“我看了资料。”
时亦把文件夹给他:“都是无效合同,符合起诉要求。”
“辛苦。”林间点点头,抬手帮他理了理衣领,“在里头呢,进去聊聊?”
时亦点了下头,让他整理好衣服,走到工作室专门分出来的休息间门口。
于笙在等,迎着他的视线点了个头,帮忙开门。
缩在墙角的半大少年伤痕累累,听见响动紧跟着抬头,细瘦手臂条件反射挡到胸口,做出凶狠的防御架势。
时亦摘下眼镜,进门朝他走过去。
少年瞅着机会就要往外冲。
时亦反应比他快,少年冲到一半就被捉住手腕,挣不开,拧回来张嘴又要咬。
时亦攥着他的手腕一拧,顺势撞上门,回肘抵在背后把人压制回椅子里,抬臂横栏,封住他所有能挣扎的角度。
少年还要挣扎,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怔了怔,力道渐渐放缓。
“事情都清楚了,我们帮你想办法。”
时亦等他冷静下来,到了杯水递过去,言简意赅:“林先生和靳先生帮你联系助学金,于老师会联系当地的合作学校。”
少年皱紧眉,嗓子已经喊得沙哑破音:“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想要什么――”
“要拉你出来。”
时亦坐下来:“我是你的律师,我叫时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