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挨得很近,近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都浓郁起来。他低下头望着我,目光温柔而深邃,叫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且是愈陷愈深,像是一脚踏进了没有底的深渊,只听得风声痴缠。
吻细碎落下来,微带些凉意,点在我发际眉间,我双眸轻阖,他的声音响在我耳畔,紧贴着耳廓的位置,很低却很坚定。他珍而重之地同我说,“只要你信,我以性命护你无虞。”
我睁开双眼,定定望了他一眼,而后双臂环上他脖颈,吻了上去。
那里面夹杂了太多我亦分不清楚的情绪,爱恨嗔痴,情丝交缠,离心作土,死别为壤,从前世生长蔓延,淌过阴阳,在今生开出风姿绰约的花来,摇落一地芳华。
明明唾手可得,为何始终是我的求不得。
泪珠滚下来,混在纠缠的唇边,尝起来有些发涩。
他吻在我眼角,声线已然喑哑下去,诱哄道:“不怕。”
我脚下一空,被他打横抱起来,这个角度仰头,刚好看得到他的下颌线,弧度冷硬,我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勾勒了一遍。
他将我往怀里紧了紧,大跨步走出偏殿,回了寝殿里头。一路上所遇宫女皆是低下头去,一眼也未多瞧,十分恭谨,自两侧将帷幕一层层打开,待他行过,再一层层放下。饶是这般,毕竟这身子仍是个青涩小姑娘,脸上热腾腾一片。我默默揪着他衣襟,把脸埋在他胸口,听得他心跳如鼓擂。
殿门被轻轻掩上,床幔飘动,他用手护着我头,轻柔将我放下来。比之他怀中,床榻上还是有凉意的,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安抚地在我唇上浅浅啄了一下,而后衣裳滑落的声音响起,他跨上榻,手撑在我身侧。
一缕碎发被撩到耳后,他低低笑了一声,“以往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时候怎么胆小起来了。”
我哽了哽,记起上一世成亲那夜,深知眼前这人到底多能折腾,面上很是一言难尽道:“我反悔成不成?”
他眼睛蒙上一层暗色,低下头来在我颈边咬了一口,“不成。”
好在他还留了两分理智,多少还能克制些,末了将我环在怀里,吻了吻我发顶,声音里是绷不住的欢愉,“歇会儿?”
我瞪了他一眼,凉凉道:“你还有早朝,而我便不一样了。”而后又冲他一笑,“奉陪到底。”
他声音又有些哑意,“你若再不睡,这朝便不用上了。”
我背过身去,仍在他怀里窝着,后背能感觉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连带着我的心跳。龙涎香的气息沾染在身上,他睡得向来浅,只同我一处的时候能略微沉一些。一时半刻我睡不太着,将床幔上细密的云纹朵数生生数了三遍,凡八十余一朵。
我侧过身去,在他嘴角轻轻一吻:“我不用你护着的,阿彦。我所求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以真心相待,再无欺瞒。”
凡事开头难,也就是说,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便是顺其自然。
过了几日,在我将那本从皇后娘娘那儿拿回来的名册抛之脑后的时候,那册子被翻了出来。
我本是一面吃着梅花酥,一面翻着月初的账目,很不容易地专心致志着,一时无暇顾及太子在做甚。
“秦安北。”他沉着声唤我,彼时我口中还叼着半块梅花酥,被连名带姓这么一叫,心中不详,差点噎住。
名册被抛过来,我轻松接住,面带疑惑地翻了两页,认出是什么名册来那一霎脸便僵住了。
“你难不成是日日在东宫里闲狠了?”他这脸色我总觉着是在哪儿见过,搜肠刮肚想了一阵子,是了,是大哥在嫂嫂说要给他纳妾那日。
“不闲,忙得很。”我心里想着毕竟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这事他能拒了,我是不能的,便十分不情愿地问道:“可还能挑上一两个出来?”
他冷笑一声,“满上京你能斗得过的名门贵女,我还当真挑不出来。”
我登时松下一口气,正事还未查出眉目来,若是再多添几个人窝里斗上一斗,必然得掉一大把头发。
且旁的不说,他这话虽是嘲讽之意明显得很,我听着亦还是十分受用的。
“这话你自去同母后说去,我可不说。”我将名册合起来,扔到一边儿。
他眉头皱了皱,显然是明白了其中关窍。第二日下了早朝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直到申时三刻才回来。
我亦不知他是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劝得动母后,总之往后皇后娘娘再也未提过替他纳良娣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