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言走进门去时,越思华正在屋里睡着。房间有些冷,越思华听见门口的动静,慢慢睁开眼来。
“长言?”
她低哑出声,傅长言哆嗦着声道:“娘,是我。”
“这么晚了,”越思华撑着自己坐起来,“你来做什么?”
越长言没说话,他站在门口,身子轻轻颤抖。越思华有些奇怪,她担心自己儿子出了什么事,连忙起身,急急走到傅长言面前来,上下打量着傅长言道:“长言,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你和娘说。”
“娘!”越长言猛地哭着跪了下来,抬手就抱向越思华,也就是他抬手那一瞬间,一只小虫从他手臂上突然飞出,直接窜进了越思华身体之中,越思华惊喝出声,然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啊!”,随即就失去了声音。
她感觉腹中剧痛,一把推开了傅长言,她震惊望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儿子,傅长言拼命叩首:“对不起……娘……我没法子……只能活一个,我没法子……”
越思华说不出话,她感觉自己腹间金丹缓缓消失,她疼得整个人倒在地上,轻轻抽搐,恍惚之间,她看见傅长言站了起来,而后他提了刀,朝着她走了过来。
越思华的心仿佛是被利刃穿过,又或者真的被利刃穿过,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她就看傅长言将刀藏了起来,将她拖到床上,用被子盖上,然后故作镇定走了出去,外面传来上官明彦温和的声音:“傅夫人如何?”
“她睡了。”傅长言低哑出声,“别打扰她,让她好好睡吧。”
说完之后,声音缓缓消失,化作一片沉寂。
寂静之中,她看见一个紫衣女子在黑暗中慢慢显现出身影。
她带着面具,面具下半部分被挪移到上半部分交叠,越思华看不清她的面容,可那一刻,她却清楚知道,这是越思南。
她的生命在流逝,越思南坐到她床边,静静注视着她。
“金丹被融,很疼的。”越思南平静开口,“可相比之下,被亲人背叛,更疼,是不是?”
越思华说不出话来,越思南转过头去,慢悠悠道:“如果他不杀你,我应当也不会动手。毕竟,你欠我的只是情和金丹,这么多年,我的确也欠了你不少。”
“我只是想知道,人是不是都是像你这样。事实证明,”越思南回眸看向越思华,平静开口,“人都的确如此,脏。”
说着,她抬起手,将面具下半部分从上方推下来,遮住了她整张脸。
“只有蔺尘姐姐,”她站起身,有几分惋惜,“是这世间,唯一的干净。”
话刚说完,越思华就用最后一分力气,抓住了越思南的手。
越思南背对着她,没有回头,越思华抬起手,颤抖着在她手心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傅长陵回了自己屋里,秦衍还坐在窗口,他不敢回头看秦衍,便故作镇定,背对着秦衍躺倒床上。
傅长陵不说话,刚好给了秦衍一段冷静的时间,他内心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傅长陵或许内心之中,是始终割舍不下他的。只是他不清楚的是,这份割舍不下,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当年的晏明吗?
可是晏明这个人的存在,距今已经很多很多年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除了晏明之后,剩下的秦衍,哪一点,又会让傅长陵如此深爱呢?
毕竟,从璇玑密境出来之后,他们就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他们每一次相遇,都是刀剑相加,哪里又有爱情可言?
上一世的自己,对傅长陵的那份感情,是因为他从头到尾知道着一切,他默默关注着傅长陵,默默陪伴,默默守护,他始终在暗处看这个人,一年,十年,三十年。
然后他认识的人,他在意的人,一个一个离开这个世界,只有傅长陵,还如此鲜活的、坚韧的活着,于是他在这个世界所有能称之为感情的东西,都寄托在了傅长陵身上。
这是上一世秦衍对傅长陵的爱。
可傅长陵对秦衍的爱,又起于何处呢?
秦衍不明白,他想问,却又觉得唐突,毕竟问清楚又怎么样呢?
秦衍有了一瞬间茫然,其实,他也无法回应他的……
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也不忍让傅长陵平添煎熬。
毕竟,他什么都没做错,前世今生,都是自己欠他良多。
想到这一点后,秦衍一点点冷却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傅长陵,傅长陵虽然背对着他,却也感觉到了秦衍的目光,他僵着身子,怕秦衍说出点什么来。
虽然他给了台阶,说自己只是寂寞,只是玩笑,可他不知道秦衍信不信,若是秦衍不信,怕又要说什么伤人的话。
这些话挺多了,他已经不愿意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