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岁的曾芳本来长得还不算老,其实她本身的底子很好,娇小的江南女人身段,当下流行的瓜子脸,眼睛也漂亮,但就是她这些年来,一直泡在烟酒里,原本细腻的皮肤出现了暗沉的色斑,而常年出入于黑夜里的营生,也让她在白天看来,如被照出原形的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萎靡不振,见到女儿,本想大声的哭出来,可是,她看到苏静和那一直平静的脸,此刻那样的冰冷,而在女儿的身边,还走着一个男生。
举止沉稳而气质绝好的孟家平,第一眼看去,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
本来想嚎啕大哭的曾芳,看到了孟家平,突然就将哭声禁在了嘴里,她不知道这个男子与自己女儿的关系,是朋友?是师生?总之,看上去,孟家平给人的感觉很有能力,而且,他与女儿好像是很亲密的。
曾芳向来长于察颜观色,见到孟家平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糟糕的世界或许还会有一线的转机。
“静和……”她轻轻的叫。
苏静和看到妈妈看着孟家平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妈妈想到了什么,她总是有能力把周边的人都转到她的世界里,苏静和现在有些后悔,刚刚的自己还是太软弱,其实,不应该叫孟家平一起来的。
妈妈那沧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向对着她那些捧她生意的长客一样,笑得谄媚而虚伪:“静和,这位是……”
她竟没有在电话里那样的哭哭啼啼,而是很快的以一种兴奋的神态来取代了。
苏静和知道妈妈这一刻,已经把孟家平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了。
但苏静和不想让孟家平卷进来。
“妈,这是我的学长,孟家平!”苏静和给妈妈介绍着,孟家平颇有礼貌的向着曾芳问好,曾芳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孟家平,她脑子里此时不停的转着念头,学长?和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关系,这个小伙子看上去真不错。
“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苏静和看着妈妈的表情,就知道妈妈不定想到了哪里去,她只有打断了妈妈的遐想。
“你孙叔叔出事了,法院查封了他的公司,他那个老婆,你知道的,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死,就向着法院揭发了我们饭店也有他股份的事……”曾芳一口气说道,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儿频频向她使着眼色。
苏静和感觉那样的难堪,越来越后悔,让孟家平跟了来。
“妈,你先别说了,我们找地方坐下再说,你怎么来的?”苏静和截住妈妈的话。
“我刚下的火车,打车到这里,又不知道你宿舍在哪里,只有给你打电话!”曾芳说道。
苏静和发现好多的同学都在向着这里看着,她向来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也不觉得出身会让她有多么丢脸,但妈妈这样的站在这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不想自己成为别人同情或好奇的对象。
谁都有隐私,都没有将自己的伤口供人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资的义务,苏静和拉起妈妈的行李,想再去拽另一个,孟家平先她一步拎起来:“静和,我来帮你!”
“孟师兄,不用,你还有别的事吧,我们可以的!”苏静和说道。
孟家平笑道:“看样子,伯母还没有找到旅馆,我先帮伯母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如果信得过我,我带你们去,静和,我常给学校联系外来事务,这附近的宾馆,我都熟悉,都可以打折的!”
“是吗,那太好了,麻烦你了,叫什么来的,姓孟是吗?我就叫你小孟吧,这孩子真好,静和,听小孟的,先去宾馆,我这脚都疼死了,倒了几回车,我现在就想洗个热水澡!”曾芳说道,她的心里,只要有个男人能给安排一切,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总比自己硬撑着强。
苏静和无奈的看着妈妈,真是改不掉她的这个毛病,而孟家平也就真的拉起行李,一边回答曾芳的话:“是的,我比静和大一岁,下半年就实习了,噢,家里?家里就我一个儿子啊!”
孟家平笑,他一眼就看出了苏静和的妈妈是个眼皮很浅,根基很浅的女人,他在看到苏静和的妈妈的一刻,就突然间明白了苏静和所有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孟家平虽然只有二十岁,但他在社会上的阅历与家传身教,给他一个惯会思考的大脑与向来会接贤纳士的态度。
不论与任何人相处,他都会让对方感觉被受重视被尊重。
而他与身俱来的高贵,会让对方对他的那种态度而感激涕零。
这里面有中国五千年权术的积累,孟家平从小到大,都玩得很自如,他总是能让身边的人在感觉舒服的同时,也对他肃然起敬。
所以,一个区区曾芳,几乎在还没有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把孟家平视为能救她于水火的救星一样。
苏静和几近绝望的跟在妈妈与孟家平的身后,听着曾芳把事情来龙去脉毫无保留的向着孟家平说出来。
苏静和心底感觉那样的难过,她无法截住妈妈的话,所以,她知道,以孟家平的聪明,一定可以分清楚曾芳口里的人物关系,孙叔叔是谁,曾芳又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因为她的妈妈,一口一个,他那个老婆……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让她窘迫,甚至是难过。
尤其是,孟家平将曾芳在一个宾馆里安顿好的时候,趁着曾芳去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弯身在苏静和的耳边说:“这不算什么,静和,你放心,你妈妈的事,我会帮她搞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