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哪里敢耽搁,加紧脚步就跟在芷澜身后,往乐澜投井的下院去。虽然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可青石地上仍有不少积水,锦澜怕福晋疾步脚下打滑,加倍谨慎的扶着福晋的手。
金沛姿与苏婉蓉并身而行,却显然不如福晋那么着急。只在落下好一段距离的时候,才稍微跟上步子,两人始终保持着娴静淡然的姿态。
穿过下院的回廊一侧,种了着好些青竹,竹叶狭长,上有晶莹剔透的雨珠。不经意走过来的时候,兰昕只觉得眼前划过一道青绿的晶莹光彩,细细一看,才分辨出正是那雨珠特有的玄妙之美,心中顿时明澈了不少。
乌喇那拉盼语,不外乎如是。
高凌曦问讯赶来,亦觉得格外震惊。好端端的得脸侍婢,又是主子恩宠无限的时候,怎么会忽然投井了?这里面指定是有猫腻的。让人看不明白的却是那一位侧福晋究竟意欲何为。射箭,不是总得有靶子么。
金沛姿见她跟了上来,不免蹙眉道:“高侧福晋也惊动了,可见这王府实则并不算大。”
兰昕清了清嗓子,没有急着说话。
身后随行的人均会意,连忙跟上来,匆匆的转进了下院。
这会子乐澜已经被小厮们七手八脚的救上来,浑身是水自然不必说,乌黑的碎发紧紧贴在脸颊上,格外凌乱。一双眼紧紧闭着看不见情绪,秀眉揉成了疙瘩,嘴唇乌紫的厉害,庆幸的是人并未断气,总算还有一线生机。
侧福晋乌喇那拉盼语让人拿了一条毯子来,她半蹲在乐澜身侧,心疼的替她围上。见是福晋一行人来,盼语才缓缓起身正经的福了一福,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更多的则是忧愁。“福晋,恕罪,妾身管教不严才出了这么晦气之事,妾身知罪。
乐澜不知何故会投井自尽,若非正好给人瞧见救了上来,后果不堪设想。妾身自问并不曾责骂或者惩罚于她,仅仅是想着四爷赞李子可口,就让她冒着雨去摘了几个。此事实在是颇为蹊跷,如今乐澜尚未苏醒,求福晋给妾身一些时候,待盼语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向福晋请罪。”
这一番话,乌喇那拉盼语说的很是恳切,她眼里那真挚而又担忧的光芒,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兰昕对上她水雾似的眸子,欣然颔首:“事情自然是得弄清楚才好,不过亦不用如此麻烦。来龙去脉,非但本福晋心里清楚,金格格、苏格格也知晓究竟。”略微偏首,兰昕示意此话当由金沛姿来说,毕竟是她身边的荟澜最先瞧见不妥来的。
金沛姿没觉出有什么大不了的,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侧福晋您有所不知,妾身身边的荟澜看见乐澜与萧风在后园的李子树下举动亲密,故而禀告了福晋。未免风化之事败坏了府上的规矩,我们就随着福晋去瞧了瞧。彼时萧风贴在乐澜的耳畔,不知在说什么,像极了吴侬软语耳畔呢喃。那举动情不自禁的就让人想起了‘苟且’、‘苟合’之类的词。”
不听还好,一听是这话,盼语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是不是苟且,岂轮得到金沛姿你妄下结论。再者说,若非你死死盯着,怎么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抓个正着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太惹人怀疑了。
金沛姿何等的聪明,也不会轻易就让盼语抓住自己的痛处,随即肃和道:“当然,揣测只是揣测,吴侬软语也好,仅仅是把扶关怀也罢。皆容不得妾身下定论。福晋宽仁,听得乐澜仅仅是扭伤了脚踝,而萧风扶了她坐下安慰而已,便没有追究。
只吩咐乐澜当循规蹈矩,免得给自己个儿的主子惹麻烦。谁知道这个乐澜当时好好的,一扭头就会投井了了。”心里不满,金沛姿的脸上呈献淡淡的青光,似乎是隐忍到了一定的程度,却又不得已撕破脸的无奈。
“侧福晋,恕妾身说句不当讲的话。当奴婢、奴才的,哪有不挨骂的道理。更何况福晋所言皆是宽德教诲之言,没有一星半点的苛责之意。妾身就不明白了,何以乐澜就这么了不得了,几句话都受不住,说投井,转开脸儿就投了呢!”
明显是怪盼语平日里惯的乐澜没边儿了,金沛姿说完,心里登时畅快不少。深吸了一口气,郁郁道:“侧福晋别怪妾身多嘴,主子有主子的得意,可奴婢始终是奴婢。咱们府里,总不至于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那套说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