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孤独症
初一参加完高校建模集训,蒋涵决定改变自己,他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只有心理正常,才有机会长长久久地呆在他的身边。
“正常”,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对于蒋涵来说,却比登天难,比死难,比任何一件事都要困难。
可他还是脑子一热,真就朝着这份“正常”一头猛扎了下去。
孤独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在他还是个胚胎时,就已经潜伏在了他的基因里。在他爸妈从没有放弃他的过程中,蒋涵有很多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无以为继,他不想再看到父母一次次地伤心难过,为了他放弃他们自己的人生。
他更怕的,是将来有一天会不受控制地伤害家人。
蒋涵的孤独症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社会交流障碍,在很多人浅薄愚昧的认知中,这种病是可以和“精神病”“分裂症”挂钩的,就算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微乎其微,可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关联,他们也会因此对他望而却步。
那些歧视,他没有和谁说过,压抑到最后,连蒋涵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的病可能真的存在伤害他人的潜在威胁。
他不怕发病后醒来发现自己脚下是悬空的高楼,拿刀片割手腕的行为也并没什么大不了。
但他害怕,害怕有一天当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双手沾满鲜血,而那个他最爱的人悄无声息地躺在自己身边!
他决不允许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他才强迫自己离开他,也做好了在没有痊愈之前永远不会再见他的决定。
那次的再别,他做好了此生永不再见的觉悟,他其实没想过自己最后能挺过来。
阿竞那天偶然看到他身上的那些旧伤,手腕上脚腕上狰狞的伤口,全都是电击伤。
建模集训回来后,因为蒋涵病情的加重,蒋家把儿子送去新西兰外公那儿住了一段时间。直到现在蒋家爸妈都不知道,当年儿子经历了什么。
蒋涵背着他们偷偷去了精神治疗中心,不是什么新西兰知名大医院,也不是广告做得满天飞的私立医院。
而是一个并不为人所知,几乎可以说是被掩盖在黑暗中的地方,对于蒋涵来说,那里更像是地狱。
蒋涵不是没试过在正规医院接受治疗,他在上初中之前就在特殊的医疗机构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那种地方,他尝试过一切现在社会上针对这个病能采取的有效治疗方案,从药物治疗到精神治疗,他一直很积极,配合着医生专家们。
还那么小一点点,连走路都东倒西歪时,见到的穿白大褂的人比家人还多。
可这毕竟涉及到了基因与遗传学,医学专家们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控制他的病情,让他在特定的坏境下可以参照正常人一样生活,而能多大程度地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完全取决于蒋涵自己的心里状态。
蒋涵一直控制得很好,就算偶尔发病最后也能及时控制住。如果他对自己和未来的要求不高,他完全可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而那一年,他遇到了姜伯尧,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是个正常人,没有什么孤独症自闭症的折磨。
他的要求一直都不高,做个朋友就够了,可以不用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哪怕一年到头,偶尔约出来见个面。哪怕只是逢年过节,他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道一声祝福,此生足矣。
就算连这些都做不到,只要他别像其他人一样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他也能咬着牙接受。
为了这点卑微的希望,他义无反顾,把自己交给了一家开在不为人知“地底下”的心理治疗诊所。
这种地方之所以不能见光,是因为提出的一些治疗方案缺乏必要的医学循证过程,得不到专业医学领域的承认,甚至很多治疗方法因为过激和存在一定的风险性而被严禁使用。
蒋涵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危险,可他早就没有了退路。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变回正常人,成为一个没有负担地出现在他身边的正常人。
从一开始的药物治疗,不停尝试各种抗抑郁和中枢神经兴奋药物,后来身体产生了很大的副作用,他在服药后出现了严重的幻觉,梦境与现实不断交错重叠,到最后出现了更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所幸主治医生及时喊停,再禁药一段时间后才慢慢恢复。
因为蒋涵在治疗前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彻底根治自己的病症,不拘任何方法和代价,所以在药物治疗失败后,很快又开始了另一个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