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还顶着那有些猥琐的表情看着李佳的时候,我姨妈便转过头来,眼神在我、李佳还有掉落在地上的那些水果,这三个嫌疑对象之间来回地转悠着。多年的班主任管理经验,加上与生俱来的捉人小辫子的心理,让姨妈的眼睛立刻就眯成了两道锋利的缝隙出来。
要是李佳刚才没来个如此娇羞的“嗯”,我多半是要败在姨妈那拷问的眼神之下了,至少会有些心虚的。可那当事人都开口承认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就像“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道理一样,反正“假戏已经真做”了,那“假爱真做”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郑太太那大孙子的事情也可以慢慢造出来的,毕竟哥们这年轻力壮的体格在这里呢,还能不及苏墨那老小子吗?
可是,我姨妈那也是有着几十年丰富战斗经验的老革命,尤其是对付我这一类油嘴滑舌的学生,她早已形成了她独特的拷问风格。大概是知道在我的嘴里套不出来什么实话来,她老人家就把风向一转瞄准了李佳了,“小姑娘,你不用那么拘谨,我是郑霖他姨妈,不是他亲妈。对于他这些个破事,我可没有他妈那么热心肠。我向来秉持的观点都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所以啊,我总是劝着郑霖他妈孩子们的事情都随他去吧,少插手。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自己想法太多了,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思想是跟也跟不上,管也管不着了。”
姨妈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走到我的跟前,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座屏障一样把我和李佳隔断开来了,估计是怕我挤眉弄眼地对李佳做什么暗示性的小动作。我姨妈在说话的时候,李佳已经弯下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水果了。不知道是不是捡的太认真了,像是没听到我姨妈话里话外的意思似的。
我又一直在后面扯着姨妈的衣角,她都不带回地,就快、准、狠地掐了我好几下,跟着就继续忽悠李佳,“你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个老实的,肯定特看不上我们家郑霖这种油腔滑调的吧?既要忙着照顾病人,又要忙着应付他那个难缠的老妈,这两天一定忙地累坏了吧?以前这臭小子为了敷衍我们,就曾经找来一个大学在读的学表演的女孩。那姑娘自身条件好的很,又是天生的演技派,把我们一家老小骗地那是滴溜溜地转啊。一看你就不是科班出生的,在那个傻不愣登的郑太太面前演演也还行,就不用再忙着骗我了,姨妈不是外人,也不会多嘴乱说的!”
要说我姨妈那口才也不是盖的,如果我不是知情人的话,估计也得一起被她给忽悠上了道了。她这一番通情达理的话说完之后,李佳已经把水果都给捡起来了,拎着那个袋子,用一脸茫然的眼神看了看我,也看了看我姨妈,说了句,“您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郑霖,你要吃苹果吗?我去给你洗一个啊!”
说着,李佳就匆匆出去了,姨妈在后面手直划拉地喊道,“李佳啊,你别急着走啊,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呢。”
“得得得……您还没闹够呢?我不都跟您保证过了吗?这回是真的,不是我请来的临时演员,是真的女朋友,也是将来要娶的媳妇。”我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姨妈才摆出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
不过,她已经迅速地转变了思维了,在我的病床上坐了下来。一边瞟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凑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了句,“我听你妈说这个女孩子的家境一般,也不是安城本地的,年龄也比你小不少。我说郑霖啊,她不会是为了要户口才跟你好的吧,就你这傻兮兮的样子,也不知道被人骗了几个回合了吧?要不然人好好的小姑娘,长的也水灵的很,心眼也不坏的,又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好巧不巧地愣是看上你了呢?”
听到这话之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有些被伤到了的表情问道,“姨妈,您真的是我亲姨妈吗?”
“废话,我不是你亲姨妈,我能掏心掏肺地跟你说这段话吗?这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到了你这里,倒是越是吃亏越糊涂了呢?不会是吃亏这种事情,也能让人上瘾吧?”她老人家还摆出一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表情。
我“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了,一个没注意就拉扯到伤口的位置。正在那里皱着眉头“嘶嘶”的时候,姨妈又补了一巴掌,“行了,人小姑娘又不在,你就别表演了,这些苦肉计你也就在人面前使使,在我这不管用。”
我苦逼兮兮地看着我亲姨,刚才那伤口拉扯的疼是有点被夸大的成分,可是她那实打实的一巴掌下去,哥们是发自肺腑地疼地直哆嗦啊!
“就您刚才那掏心掏肺的一段话,从前提条件那里就不成立。什么叫就看上我了呢?我是少了个鼻子还是少了只眼睛呢?我是歪瓜还是裂枣呢?怎么90后水灵的小姑娘就不能看上我了呢?非得我傍个跟您和我妈差不多岁数的富婆,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我这一连串质问问的我姨妈脸色铁青的,不过,还没有等她再开口,李佳已经回来了。
拿起水果刀就准备我们几个削苹果,我把我姨妈往床下推,“行了,行了,谢谢您来看我啊,我这也很快就能出院了,就不劳您惦记了。知道您家里有阿猫阿狗,还有花花草草的都需要您亲力亲为的照顾,就不留您了,也不送了!”
李佳低着头笑了笑,还是乖巧地把我姨妈给送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她很认真地削苹果的样子,我便忍不住问道,“助理小童鞋啊,刚才你娇羞地回答我姨妈的话,不是帮着我演戏吧?这回我可没有威逼利诱地求你帮忙啊!”
我发现李佳是个做什么事情都特别专注和认真的人,不像我这种稀有人才,可以一心数用。她削苹果的时候,聚精会神的,好像很怕把那个已经挂的很长的皮给弄断了似的。不过,鉴于在我住院这段时间,哥们还肩负着衣食父母的角色,所以,李佳还是抽空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应道,“如果你觉得你还需要我演下去的话,我就当我是演戏好了!”
一听这带着点不悦和威胁的话语,我就知道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了,便选择迅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就在医生明示我已经可以出院的时候,我又硬是死乞白赖地在里面多待了几天,直到因为病房的空缺被赶了出来。
不过,一出院,我们家郑太太就拉着李佳说她最近又开始各种头疼、腰疼、胸口疼的,老郑又天天不着家的,弄我这么一个累赘(说这话的时候,郑太太一点亲娘的表情都没有,一脸嫌弃地指着还坡着脚的我)在家里,她一个人实在是照顾不来,就硬是拉着李佳没事上我们家去。为此,还特地给林依依打了个电话,用这些年来都没有听到过的温柔的嗓音跟她饶了一大个圈子回来之后,就笑眯眯地说了句,“依依啊,阿姨再征用你助理两天,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林依依就算是心里介意,嘴上也不能说啊,可我知道她这头要是应下来了,那头我又该倒霉了。郑太太挂了电话,夸赞了一句“林依依这孩子现在当了妈了,还真是懂事不少,不像以前那么的刺头了。”
刚说完,就把矛头对准了我,“所以说,郑霖,你说你为什么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一天到晚还跟个半大孩子似的?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挫折,没经历过婚姻,没有一个人、一个家庭或者一个孩子逼迫着你不得不成熟起来。我看哪,你跟李佳的事情能快就抓紧时间,明天她来了,我就跟她提双方父母见面的事情。”
郑太太在对我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思想教育的时候,我正耷拉着脑袋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听到她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内容,心里飘过一阵阵的冷笑声,如果说林依依、林薇和李萌这三个女人都不算我郑霖人生中的挫折的话,我都不知道“挫折”这位高人到底应该长什么样了!
郑太太刚刚唠叨完,我揣在兜里的手机就跟着响了起来,用脚趾头想我都知道是林依依打来的。果不其然,往屏幕上扫了一眼那熟悉的号码,我就接了起来。毕竟是征用别人的助理嘛,总归还是要摆出点有求于人的样子嘛,所以,我就乖乖地闭口了,等待着林依依在电话那头的发落。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了。
“郑霖,我告诉你,这回我这助理你想借多长时间都可以,但是,问题是你要是不给我整出点幺蛾子出来,我连本带利地让你全都给我还回来!”
一听到这句话,我就在这头笑了,心想最懂我的人还是林依依啊,便回应道,“领导放心,别说是幺蛾子了,什么蛾子,哥们都给你整出来。对了,我家干儿子怎么样了,干爸都好些天没有见他了,可想坏我了。这样啊,你跟我干儿子说,改天干爸带着准干妈一起去看他啊,带上他最喜欢的……”
我拍马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那头突然传来苏墨的说话声,“行了,郑霖,林依依刚才推着响响去外面散步去了。临走前,就把手机放在餐桌上了,说是等你牛皮吹好了,就自行了断吧!”
说完,苏墨也就没有再跟我多聊,我果然就“自行了断”了!
不过,这通电话结束之后,李佳再次把她的办公室搬到了我家里。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上我的闺房慰问一声,就被我们家郑太太给提拎到了广场上去了。因为上一次我穿的太过猥琐,又被人在背后议论着是不是有病,郑太太一直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呢。大概是展览李佳的效果颇好,以至于回来的时候,我多远地就听到了郑太太爽朗的笑声了。
“佳佳啊,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地好啊,热情和礼貌拿捏的都很有度啊,我们家郑霖这回真是没看走眼。这样啊,等过几天,郑霖腿脚好些了,我就让他开车载着我跟你郑叔叔一起去你们老家一趟,顺便见见你的父母,谈谈你和郑霖的事情。说起来,我也好些年都没有去过了,现在变化应该很大吧?”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貌似李佳的笑容有那么一毫僵硬,“那个……阿姨,变化的确挺大的,但是,对于我跟郑霖的事情,还不着急……”
郑太太完全就听不进去李佳的话,自顾自地回忆她们那时候的青葱岁月,又念叨着该选个什么样的良辰吉日去会见未来亲家公和亲家母。李佳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我冲着她耸了耸肩膀,表示郑太太在我们家里的地位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没人敢表示异议(实情是表示了也没有用)。
本来我以为郑太太领着李佳溜达这么一圈就算是了事了,可她就像是突然变身成了“炫儿媳妇狂魔”似的,天天带着李佳各种乱窜。而我无论是从表情上还是肢体上抑或是语言上表达出来的不满,都被处于极度魔障中的郑太太给完全地忽视了。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纵使对方是我亲娘,哥们儿也无需再忍了。把李佳的小手一牵,拉到了我的身边,拍着桌子质问着那个还在夸夸其谈的郑太太,“请问李佳到底是你媳妇,还是我媳妇?”
郑太太愣了下,老郑鉴于他未来儿媳妇还站在客厅里,隐忍着脾气咳嗽了一声,极度护妻地说了句,“兔崽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我使了个眼色让李佳先上去,便凑到郑太太的面前,嘀咕了一句,“到底想不想要大孙子了啊?”
郑太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拍着我的后背,表示带着李佳到处游行的活动截止到今天为止正式结束,反正该见的都见了。结果,等我上去的时候,走到门口恰好听到李佳在给她妈妈打电话,说的是她们当地的方言,我只能听懂大概的意思。挂了之后,她站在那里还有些发呆,我把头凑到她跟前,问了句,“怎么了,是觉得这两天受委屈了,还是郑太太天天神神叨叨的让你想起你妈了?”
我这不问还好,一问李佳的眼睛又有点红了,我便伸手抱了抱她,安慰道,“别急啊,等欧巴这腿好利索点了,立马带你策马奔腾奔赴我那未来丈夫娘的怀抱。你都让我老娘奴役了这么多天了,于情于理,欧巴都应该主动把自己献上去,以供未来丈母娘使唤使唤。你先忍耐几天,毕竟欧巴不能坡着脚去见你爸妈啊,虽然我知道这么点缺憾丝毫不影响欧巴的帅气程度。但是见未来岳父岳母,咱总归是要本着完美主义的角度出发的嘛!”
我刚说完,就见李佳那小粉拳一下子捶在哥们这胸口(那叫一个舒坦啊!),娇嗔地又哭又笑地说了句,“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我心想这动作和这话要是从林依依、林薇或者李萌任何一个人的嘴里出来,我都可能一个哆嗦吓傻了。但是,此时此刻,看李佳那梨花带泪的小模样,怎么看就是怎么顺眼,顺带着还觉得享受的很,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