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瑾猛的转过头去,同时两指并拢往前一划,一道劲风直接朝着窗户那边卷去,将屋子遮得严严实的窗帘直接给吹飞开来,瞬间露出了外边趴着的一道漆黑身影来。
那是一个瘦小的影子,看上去有些像猴子,尖嘴猴腮,却是浑身漆黑,身上有一层浅浅的黑毛,而且阴气大盛,显然不是一只活物。
它有着一双没有瞳孔、尽是白色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的古怪,如今它就正死死的贴在窗户上,一双惨白的眼睛往里看。
玄德猛的站起身来,道:“这什么东西?”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这东西竟是立刻朝外奔去,从紧趴的窗户上跳了下去,动作之果决。
玄德心中一紧,刚想做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而后便见无数藤蔓从自己身后伸来,携裹着一股劲风,不过眨眼间便已经探出窗外,动作迅速。等这些藤蔓再收回来的时候,尾端却是卷着一只漆黑的东西,还在吱吱吱的叫。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就在眨眼间,玄德摸了摸脸,刚才有一条藤蔓伸出去,直接从他脸颊边刮过去,现在还有些生疼生疼的。
“吱吱吱!”
那东西还在叫,身体被藤蔓裹得紧紧的,一丝也动弹不得。
玄德凑过去看,琢磨道:“这个声音……难道还真是一只猴子?唔,好臭,这是什么味道?”
这东西和刚才消散的那只女鬼有些像,都是浑身漆黑,那是被火烧出来的漆黑,宛若焦炭,甚至凑近了些,还能闻到它身上所传来的一股古怪的臭味,像是某种腐烂的肉放在炭火中炙烤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极为难闻。
玄德刚吸了两口,差点就被它身上的味道给熏晕了过去。
捂住口鼻,他闷声闷气的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趴在窗户上的?这模样,和那女鬼如出一辙,也是被烧死的?不过它身上怨气竟然不重,阴气也很淡,倒是和那女鬼不太一样……难道是巧合?”
“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除了还捆在那东西身上的藤蔓,其他的藤蔓化为青烟消散在空中。
玄德转过头,见顾青瑾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只还在愤怒得吱吱叫的猴子,道:“从我们踏出美人瓷那家店的时候,这东西就跟着我们了。”
“从店里出来就跟着我们了?”玄德惊讶,他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顾青瑾蹲下身躯,说:“这猴子身上阴气淡,一路上又隐没在人群里,你哪里察觉得出来。”
玄德道:“也就是说,它是被人驱使着俩监视我们的?”
顾青瑾没说话,而是将手指按在正在龇牙嚎叫的这只猴子眉心处,只见猴子瞪大眼睛,周身鬼气竟是全部被她给抽走。
“吱――”
猴子长长的叫了一声,声音痛苦。
玄德看向自家师叔,询问的叫了一声:“师叔……”
顾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白减表情冷静,道:“这猴子是役鬼,役鬼受主人完全掌控,与主人之间是有所牵系的……”
对于主人来说,靠着这种牵系,他对役鬼能够完全绝对的掌控,役鬼的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而现在,顾青瑾也可以靠着这点联系,影响到背后驱使这个役鬼的人。
而玄德,那是听得瞠目结舌,就役鬼与主人之间的那点牵系,竟然还能从役鬼这里着手,影响到主人的吗?他简直从来没听过。
不过……
“这种影响,能达到哪种程度啊?”他虚心求问。
白减道:“大概是,青瑾在这役鬼上所做的一切,背后那个人,也会完完全全的感受到。”
玄德一愣,看着那个痛苦得不断嘶吼的猴子役鬼,心里忍不住对背后那人产生了一点点的同情――能完全的感受到役鬼的痛苦,那大概是很痛了吧。
美人瓷店的二楼上,在目送顾青瑾他们离开知洲,蓝柯便叫着蓝家其他人回了二楼。他的父亲蓝先生已经回去了,相较于待在店里,他更喜欢在烧制瓷器的地方待着,除了烧制瓷器,他对其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一上二楼,蓝柯的大哥蓝釉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刚才那两个和尚,他们会不会是……”
蓝柯打断他的话,沉声道:“别慌,我已经让役鬼跟着他们了,如果他们真有什么猫腻,役鬼会传消息给我的。”
闻言,其他人顿时觉得心里安稳了一些。
蓝柯的妹妹蓝青有些焦躁的道:“要是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那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蓝柯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淡淡的,但是看得人却心里一冷。
眼见大家都冷静下来了,他才开口道:“我们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也就一个烧瓷器的本事能拿得出手了,就算发生什么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明白吗?”
蓝青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往后挪了挪,扯了扯僵硬的一张脸,道:“我们知道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和我们都没关系。”
蓝柯的二哥蓝绘撇了撇嘴道:“就算那些人察觉到了什么,又能怎样?有蓝柯和山石大师在,他们还能做什么?”
这倒是……
想到那位神秘的山石大师,蓝釉他们忍不住吐出口气来。那位山石大师的鬼神莫测的本事,他们也是见识过的,有他在,他们蓝家肯定没什么事的。
更何况,还有蓝柯在。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坐在最上边的蓝柯身上。
蓝柯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蓝柯却是那位山石大师的半个弟子,跟人学了不小的通天本事。以前也不是没人上门探查过,但是都被他给处理了,那么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的。
这么一想,其他人心里就更加放心了。
蓝柯没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伸手敲着桌子,耐心的等待着役鬼的回来。其他人讨论了几句,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正合眼闭目养神的蓝柯突然睁开眼来,脸上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捂着心口惊痛:“怎么会?”
坐在这里不敢离开的其他几人见他这痛苦的表情,皆是表情一变。
“蓝柯,你怎么了?”蓝釉惊问道。
蓝柯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一张口,嘴中吐露出来的却是痛叫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将他体内的力量与魂魄抽出,顿时身魂撕裂,被暴力的撕扯而出。
蓝柯的兄弟姐妹们看他这模样,心中慌乱,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能慌乱无措的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蓝柯痛得脸上青筋暴起,他伸手抓住胸口的衣物,痛叫道:“是役鬼,是役鬼!”
那些人,到底是对役鬼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痛?
无法,他只能选择将自己和役鬼之间的联系给直接切断,而切断的最好办法,那就是直接将役鬼给杀死。
忍着魂魄撕裂的痛苦,蓝柯哆嗦着手从领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然后从荷包里取一束黄色的毛发来。
将毛发夹在手中,他口中喃喃念着咒语。
下一秒,黄色的毛发在他手中腾然烧起,火焰很快的将这束毛发给烧得干净,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与此同时,酒店之中,顾青瑾手下的役鬼惨叫的声音突然消失,像是一瞬间被人掐住了喉咙,没了声音一样。
而后,下一秒,一道火焰从它身上燃起,
顾青瑾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火焰将这只役鬼给吞噬,将他焚烧殆尽,
白减道:“对方这是直接将役鬼给抹杀了啊,倒是果断。”
顾青瑾抿唇,有些不悦的道:“他以为将役鬼杀死,切断自己和役鬼的联系,我就不能对他做什么了吗?”
微微眯眼,顾青瑾伸手,役鬼焚烧所产生的一缕青烟飘过来,缭绕在她的指尖,被她握住,捏在手心,而后竟是在她手心静静的焚烧起来。
“啊!”
役鬼湮灭消失,身上的痛苦也随之消失,蓝柯禁不住松了口气,但是过了几秒,他却又突兀发出一声惨叫来,飞快的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裳。
衬衫撕开,露出他的背后来,他无力的伸手抓挠着背后的肌肤,呼唤着蓝釉他们:“帮我看看,我的后背有什么!”
蓝釉他们连忙凑过去看,看完之后,表情皆是一变。
背后肩胛的地方传来一阵滚烫的疼痛,像是有烧红的烙铁烙在上边一样,疼得他周身冷汗直冒。
见蓝釉他们都不说话,他压着痛叫问道:“怎么了,我背上有什么?”
蓝釉失声,脸色惨白,半晌才声音哆嗦着迟疑说:“你的背上,有,有一只,一只,黑色的猴子……”
黑色的猴子?
蓝柯面色一变,让人急忙拿了镜子来,扭头对着镜子照了照。
只见在他的背后那一大片的肌肤上,一只漆黑的猴子静静的趴在上,周身焦黑,像是一块烧焦的黑炭一样,凑近了似乎都能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
乍看之下,就像是真有一只活生生的猴子趴在上边一样,让人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似乎下一秒这只猴子就要站起身来,朝着你龇牙咧嘴。
此时,在镜子之中,这只猴子白色的眼睛突然和蓝柯的目光对上。
蓝青眯着眼盯着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她猛的朝后退了好几步,指着蓝柯的后背大声的喊道:“它在笑!我懒看见了,它刚刚在笑!”
“……”
似乎是为了证实她的所言非虚,蓝柯后背上的猴子又动了一下,这次它张开嘴,似乎在撕咬着什么。随着它的嘴巴咬下,蓝柯突然痛叫了一声,只觉得身上的一块肉,似乎被生生的被人撕咬下去一块。
蓝家的其他人人心惶惶,蓝釉问:“蓝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疼痛仍然如蛆附骨,蓝柯将衣服穿好,脸上的表情阴沉而可怕,他说:“是人面疮……”
但是这又不是普通人的人面疮,普通的人面疮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威力。那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将役鬼化作人面疮黏在他的身上。
而且,这人面疮还是他的役鬼,当初化作役鬼的时候有多痛苦,现在这只役鬼化作人面疮,就能给他带来多大的痛苦。
对方这是要他受到百般折磨啊。
蓝柯闭眼,过了一会儿才道:“我需要联系我师父。”
他后背的人面疮,也许只有他师父才能解决了。
就在蓝柯联系他师父山石大师的时候,顾青瑾他们却十分的悠闲。
那个人面疮,以蓝柯的本事是绝对拔除不了的,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联系他背后的那个人,或许就是顾青瑾他们所要找的那个奇奇怪怪的和尚。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顾青瑾说,将手上折好的纸人抛在地上。
这纸人见风而涨,不过眨眼间,便长成了一个一人高的“人”,是一个面相平平无奇的男人,是那种没入人群里就完全看不见的那种。
顾青瑾对它道:“你去美人瓷那里盯着,如果发现了那个和尚,就告诉我。”
纸人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外边。
除了这个纸人之外,她还做了许多的千纸鹤,这些纸鹤得了她的吩咐,便立刻化作一只只小鸟,扑棱着翅膀去往小镇的四面八方。
只要那个和尚出现在镇上,就绝对不会逃过它们的眼睛,除非他采取了某种隐匿的手段,瞒过了纸人们的眼睛。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玄德问。
顾青瑾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白减则是问他:“让你查询这三十年间,那间店卖出的美人瓷瓷器的动向,你查到了吗?”
玄德呃了一声,道:“这个,时间有些久了,所以,还需要一些功夫。”
白减看着他,他头皮一紧,忙道:“我现在立刻就去查。”
而蓝家那边,他们也有人专门去盯着的,尤其是蓝家烧制瓷器的窖里,只要蓝家一有什么动向,他们立刻就会知道。
而顾青瑾和白减,这两天没事,便在小镇上到处转了转。
永瓷镇不愧被称为瓷器小镇,到处都能看见各式各样的瓷器,做工精美,尤其是美人瓷,卖得尤为的多,不过相较美人瓷店里所烧制的美人瓷,这些美人瓷的瓷器,看上去就显得死板了许多。
两人走走停停的,也不着急,倒是十分闲适。
就在顾青瑾推着白减看着一家小摊上的瓷娃娃的时候,就听背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咦,是你们啊!”
顾青瑾转头,看见两个年轻的男女站在自己身后,她微微挑眉。
见她满脸陌生的样子,年轻的女孩子拍着胸脯道:“我,是我啊!我们见过的啊,就在b市大剧院里,当时那个刘老……刘继之在b市大剧院唱戏,我们在后台撞上的啊。”
刘继之……
顾青瑾在心里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的确觉得有些熟悉,她眯着眼睛看了眼前的女孩,若有所思道:“的确有些眼熟……”
而后,她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孩上,突然恍然道:“是你们啊。”
胡青青:“……”
不是,我们两个人,你怎么就记得叶明光啊?她忍不住抬头瞪了叶明光一眼。
叶明光看向她,表情十分无辜。
顾青瑾若有所思的看向叶明光,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闻言,叶明光却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有些迟疑。
“明光,青青……”人群里传来唤声,是叶明光的父母,他们站在另一头,问他们:“你们站在那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