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秦壮壮叫去学堂与夫子谈心了。

上一个夫子那痛心疾首的脸还挥散不去，这一个夫子恨铁不成钢的脸又重叠上来。

六岁的秦壮壮穿着小短打站在一旁，不管夫子怎么告状他都稳如磐石，胖乎乎的小脸上有着老年人的淡定，很好的诠释了你骂归你骂，我自岿然不动。

秦壮壮是他和顾小卿的儿子，仿佛是避开他俩的优点似的，秦壮壮半点没继承顾小卿的学识与才华，也没继承秦逍的理工思维。

简单形容一下那就是政史地不行，数理化完蛋。

秦逍想到现代有个很火的话题，理科状元夫妻生出来的孩子数理化不及格……简直是哭笑不得。

秦逍看着秦壮壮那无波无澜的小胖脸，觉得他虽然哪哪都不行，但还是有优点的，至少脸皮的厚度很像他。

回到秦府后，顾小卿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他俩了。

岁月好像格外优待美人，几年时光过去，顾小卿仿佛褪下了青涩的外表，变成了更加成熟的人，性情温柔，姿容优雅，在待人接物上逐渐得心应手。

只是这位大美人正冷冷淡淡的坐着喝茶，眼神都不给他俩一个。

秦壮壮怂了吧唧的躲到秦逍腿后，肉手抓住秦逍的裤子。

“夫子是不是又说壮壮上课尽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顾小卿喝了一口茶。

“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其实夫子还说壮壮不仅不学习，还整天和小姑娘小双儿玩，看在壮壮哀求的小眼神上，秦逍没告诉顾小卿。

“秦壮壮。”顾小卿撩开眼皮看他一眼，“自己去还是我拎你过去。”

秦壮壮壮着胆子露出半个脸，“爹亲，壮壮不想去抄儿孝书了！”

他仰着头拽拽秦逍的裤腿，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父亲，手好疼。”

一看自家胖儿子眼泪都快出来了，秦逍立马心软，把人抱到怀里揉搓，“壮壮虽然是不喜欢读书，但是他在画画一道很有天赋啊。”

秦壮壮也疯狂点头。

顾小卿看着父子俩同时不在乎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沉默和心累，他放下茶杯，转身离开。

“随便吧，我身体不舒服，我先去歇息一会。”

秦逍和秦壮壮对视一眼，壮壮乖巧的从秦逍身上爬下来，去书房抄写儿孝书五十遍，没办法，爹亲不生气比生气更可怕！

秦逍踏进卧房的时候顾小卿正在生闷气，明明看到他进来了，不看也不说话，若是以往早就笑意盈盈的帮他脱外袍了。

不过正好，他也有话想和顾小卿讨论讨论，关于秦壮壮的教育问题。

在他的观念里，学习不是唯一的途径，在他看来，秦壮壮喜欢画画，在画画上也有天赋，自然就可以培养他画画，将来哪怕以画技出名也不丢人。

但是顾小卿偏要秦壮壮认真上学堂，将来考科举。

两个人为此抗争了许多次，僵持不下。

“这位小哥儿，缘何在这里生闷气啊，难道是你家夫君惹你不快了吗？”秦逍坐到他身边，掰过那张生气的小脸，捏捏。

顾小卿拍掉他作乱的双手，没好气道：“你不能总这么纵容壮壮，他都六岁了，可是连一本经注集都还没学完！”

经注集类似现代的唐诗宋词三百首，给幼儿启蒙用的，秦壮壮六岁还没把这本书理解透彻确实有点慢，但他也不是不好学，只是他学得比别人慢。

顾小卿每每谈到壮壮都着急和担忧，生怕自家胖崽跟不上人家的进度。

秦逍叹了口气，“卿卿，壮壮不喜欢，不能逼着他去学吧。”硬逼着学习反而会适得其反，现代多少这样的例子。

“我也不想让他那么不快乐。”壮壮是他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他怎么忍心看着壮壮次次因为学习而掉眼泪，但是在大昭，一个人的学识和涵养，那是极其重要的！

“秦逍，秦府可能是武将世家所以感受不到，如果是文臣或者是普通人，那对学识是非常看重的，大昭的律令里都有优待学士以上身份的条文。”

秦壮壮喜静不喜动，对于武学上的天赋，那是比读书还烂，之前让他跟着师父练武，每天不是偷懒耍滑就是撒娇卖萌，说宁愿读书也不要去练武。

好在他们家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将军的家世，不用非逼着他去继承衣钵。

只是这个秦壮壮！选了读书又不好好读！气死他了！

秦逍看他又开始生闷气，干脆双手按着他的头亲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秦壮壮作为嫡长子，并不需要那些身份来加持。”

“读书是至高无上的，怎么只是一种身份呢！”顾小卿执拗道，“在平时，若是壮壮有学识，哪怕他只是个学子身份，那也会被人优待，这是大昭不成文的暗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农家拼了命也要供孩子读书。”

秦逍头疼，这简直是古今两种教育观念的碰撞，在他看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即便读书不好，也可以去干点别的，只要这个人有一方特长，就是值得尊敬的。

可是受着古代正统教育的顾小卿骨子里刻下的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考试对他们来讲是不可放弃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唯一可以出头的途径。

以秦壮壮的身份来讲，其实他将来做什么都没人敢当他的面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