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张二夫人关上门就将一套精致的景德镇瓷器摔得粉碎,胸膛剧烈起伏着,若非固有的涵养支撑,只怕她早就开口将徐慧琴痛骂千遍万遍,恨不得那贱婢下十九层地狱——张二夫人还算清醒,没将这事怪到傅家头上,那傅三老爷惯会做冤大头,修桥铺路施粥施药样样不落,不过收养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对他而言自然算不得难事,一个求名,一个求利,自是一拍即合。
也亏得徐慧琴脑瓜灵醒,这么快就打听着门路,如今她已入了傅家门,自己再想将她揪出来却难了。
仆妇看着主子阴沉面色,小心提议,“不如,就让她嫁过来罢……”
“想得美!”张二夫人尖声喝止,“那可是我儿子,她也配?”
仆妇心道你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为娘的大概都看自家下的崽好,纵使三少爷不学无术斗鸡走狗,在张二夫人眼里也是一等一文质彬彬玉树临风的佳公子,旁人更不好说什么了。
仆妇陪笑道,“但……如今外头的流言愈演愈烈,怕是不好善了……”
真真是骑虎难下,那徐慧琴显然破罐子破摔,不惜以身为饵也要将婚事钓下来,如今人人皆以为她跟荣成少爷有过秘密约定,若少爷这时候矢口否认,只怕会落得一个薄情寡信的名声,日后再想说亲,谁又肯将女儿嫁给这种男人?
张二夫人脸黑得能滴出水来,终究不得其法,等萧荣成下学之后,她就命人将爱子唤来——母子同心,其利断金,这事究竟得归结到萧荣成身上。
谁知她才起了个头,萧荣成便满不在乎的道:“娘,要娶就娶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眼中且有微微亮色——眼见一个女儿家这般钟情于己,哪个男人会不自负得意?且先前在安国公府上惊鸿一瞥,萧荣成倒觉得徐氏出落得愈发美貌动人了,之前在余杭跟个乡下丫头似的,虽颇有姿色,可干瘪无味,萧荣成回京之后就将其忘却。如今见徐慧琴谈吐优雅,一举一动莫不风姿楚楚,萧荣成便觉心底的痒虫重新被勾出来,恨不得一解相思才好。
张二夫人眼见他这副不堪形容,恨不得死命捶他几下——人家往他身上泼了恁多脏水,他倒好,还惦记着那块未到嘴的肥肉呢,也不怕吃了闹肚子!
尽管萧荣成十分随和,乐意娶徐慧琴为妻,张二夫人却不愿那等小门小户的女子作自家的儿媳妇,且还没过门就这般能折腾,过了门还得了?
张二夫人断不能容徐慧琴诡计得逞,决定使一个拖字诀,女子的青春是最经不起耗的,如今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过个三年两载,不信那徐慧琴还能耐得住,到时候,只怕召她过来当个通房丫头,她都该感恩戴德了。
然则,张二夫人虽有心斗智斗勇,其他人却坐不住,这日张老太太便唤了媳妇过来,开口便道:“即日带上荣成的生辰八字去傅家合婚,这事耽搁不得。”
“老太太!”张二夫人尖利地嚎了一嗓子。
她再想不到连老太太都不站在自己这边,说好的姑侄情深呢?
张老太太冷冷道:“难道你想让荣儿当第二个陈世美?如今徐慧琴的事已传到人尽皆知,若荣成再不娶她,坏的就是咱们萧家的名声了。”
“坏就坏嘛,”张二夫人不以为意,“这些年攻讦咱家的人还少呢?我瞧着没什么可怕的。”
“你是不怕,可大房没时间陪你折腾,何况还系着太子,”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听我的,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你大嫂的意思。”
张二夫人抱臂冷笑,“大嫂的手倒伸得长,连二房的闲事都管起来了?干脆,把我这个二夫人休出门算了,省得成天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放在平日,老太太或许会陪着侄女儿挤兑大房几句,可今日她实在没工夫见张二夫人作耗,只淡淡道:“你不去也行,你嫂子说了,会亲自去请皇后赐婚,到时候可就不由你做主了。”
张二夫人的笑僵在脸上,是啊,她可以将大房的名声拖下水,大房当然也可以反将她一军——到底是她失算。
老太太虽也对大房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举动颇为不满,可谁叫皇后没托生在她肚子里,老太太没底气去管教前房嫡妻所生的儿子女儿,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作威作福。
她又叹道:“那徐氏虽不是个好货,可你将她放在外头,未必有放在家里安心。等她成了荣儿的妻子,你就可以婆母的规矩去约束她,若实在看不顺眼,找个由头休了便是了——要捉她的错处还不容易么?”
也只好如此了。张二夫人虽仍有些愤愤,却又觉得老太太所言不无道理,从前是她狭隘,等人进了门,徐慧琴还能翻出她的手掌心么?她倒要瞧瞧,荣儿到底是听她母亲的,还是听这个贱蹄子的。
萧荣成跟徐慧琴的婚事就这样商量起来了,傅家那头自然是阮氏料理,至于萧家么……张二夫人称病,却将一应琐事托给了傅凝霜。
凝霜悄悄同萧荣成道:“母亲是不是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