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杜若抿唇,“韩誉他怕,要不……”他们都对韩誉从小缺乏关爱,现在一下子就带他来医院抽骨髓,也没给孩子一些心理辅导和准备,他怕是正常的。
可韩父跟杜启观都是男人,没女人心思想得细,在他们看来,韩誉已经四岁了,哭哭啼啼不像个男子汉,而且不就是抽个骨髓吗?何必弄得这么恐惧?
他原本就是为了韩阐的生命而出生的。
“进去吧。”杜启观说了三个字,很明显,是直接要让韩誉去抽骨髓了。
“爸,”杜若纠结,看看怀里已经哭得累极、气喘吁吁闹腾不动的韩誉,终究有些心疼,“改天吧,我给韩誉做做思想工作,他毕竟还小。”
到底是亲生母亲,看到韩誉苍白的小脸,忍不住心疼。
“改天?”韩父拧眉,“韩阐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能等得了几天?”
杜若闻言,低头不说话了。
她当然清楚,可……两个都是她儿子啊。
在杜若怀里哭得已经没有声音的韩誉,这会儿疲惫地睁开半眯的眼睛,看到眼前外公和父亲的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而严肃中,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今天必须抽骨髓了。
仅仅四岁的韩誉,忽然就在那一刻懂了。
懂了很多以前从未发现的事情。
比如他的存在,只是因为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
尽管他是父母的儿子,是外公的外孙,身上流淌着属于杜家和韩家的血脉。但可笑的是,他却连一点点都比不上那个在医院里躺着等他解救的韩阐。
如果韩阐没有生病,韩誉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是超生子,罚了钱的。他若不把骨髓给韩阐,这钱就白花了。
韩誉茫然地抬着头,将此刻外公和父亲的表情,以及眉宇间丝毫不掩饰的焦急,给深深记在心里,这辈子都不允许自己忘掉。
然后韩誉小声说——“妈妈,我想尿尿。”
他还小,没人教过他礼仪,不知道在外面应该说“上厕所”而不是“尿尿”。
他说完,一下子没有人说话,于是男孩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尿尿好了我就去看哥哥,我就听话。”
杜若一怔,垂下眼眸看着这个说话还带了奶音的儿子,忽然心下一酸。
杜启观和韩父也微微动容。
杜若和杜启观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她便抱着韩誉往男厕所走去。
到了门口,韩誉扯了扯她胸前的衣服,示意要自己下来,“男厕所,妈妈你不能进去的,”他仰着脸,指指外面,“妈妈坐在外面等我。”
杜若蹲下身,摸摸韩誉的脑袋,“好,那你去吧,当心地滑。”她说着起身,将斜挎包背背好,没有任何多想,便在厕所外面转角处的椅子上坐下等待。
这个点尚早,厕所里很清净,没有任何人。
一个小小的孩子,在厕所门口静静站了须臾,随即,那张白皙的小脸上,突然泛开一个极尽苍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