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给秦远批了两个月的假。
两个月对于脚踝骨折的病人来说,委实不算是很长的康复时间,但对于新兵来说,的确已经是极限了。
这假还是排长帮秦远提出的。
按照医生的说法,秦远的脚踝会留下永久性的创伤,甚至还会存在后遗症,所以坦白讲,他不再适合部队,他也承受不了部队高强度的训练。
这是对秦远负责,同样也是对部队负责。
可排长不忍心,当兵两年,头一回对着连长软磨硬泡,几乎把这辈子的好话都说尽了。
他想求连长给秦远一次机会,至少让那小子试试。
呆满两年就行,哪怕是炊事班的兵,也好过中途退出。
排长了解秦远,他的性格和秦远十分相像,所以他知道,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说告诉秦远说,你即将被强制退伍,他怕他难以接受。
秦远是个很骄傲的人,生活中的一言一行皆可看出。
刚进部队那会儿,秦远和其他人处得不是很愉快,排长倒跟他走得近。因此,排长清楚,秦远选择当兵,是素来的梦想。
明明秦远自己知道自己的腿,有着隐患,却依旧坚持参军。
为了梦想,折了现实,可梦想最终反而要抛下他,太过讽刺。
排长替秦远觉得不值。
两个月,这半身不能动弹的小子,就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由医院的护士帮忙照顾。
排长平日里要带新兵,覃晓芸他们也要参加训练,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秦远身边。哪怕趁着晚上训练结束过来看他,还得坐大巴车,十分不便。
所以更多时候,是秦远一个人静静呆在病房里,望着窗外渐渐变亮的天,再看着夜幕缓缓袭来。
日复一日。
转眼,医生拆了秦远腿里的钢钉,嘱咐他可以慢慢开始拄拐下地,每天锻炼两小时。
谁都没有告诉秦远,他未来的几十年会永远过着这种一瘸一拐的生活。
不敢,也不能。
那天一同前往医院的几个人在排长的“威胁”下,全部三缄其口,哪怕部队里有人担心秦远,不停追问,他们也只是说,秦远需要时间养伤,伤好了就会回来。
可其实……
秦远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覃晓芸因为这件事,每天训练都魂不守舍。
她是狙击手,瞄准目标的时候,视线里总会出现秦远的脸庞。
那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轮廓,那飞扬凌厉的眉,那决绝果断的眸,似乎不管覃晓芸瞄准哪一个靶位,都能瞧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于是,她不敢开枪。
扣动扳机只要一秒钟,心理挣扎却仿佛要经历了一整个世纪。
队长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倒是开枪啊!”
覃晓芸两眼含着泪,食指疯狂颤动。
“队……队长……”她话说得很慢,一字一顿,极其艰难,“我……我害怕……”
“你怕什么?”队长愣,反问道。
覃晓芸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拼命忍着不让掉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开枪产生了恐惧。
就好像生怕自己狙击的一刹那,猛然发现被瞄准的对象,竟然是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