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愤交汇而生的念头自心间呼涌而出时,晴容分明觉察掌心“九九”的腿,隐隐约约瘦了寸许。
她垂目偷觑下方白花花的一片,心下暗忖:难道我就不配拥有颜色?
果不其然,苍白肤色亦柔暖了些许。
晴容审视跟前的少女,暗暗摇头:腰还可以细一些……哎,这两坨,确定不是馒头?
她心怀不满,根据记忆逐寸调整,宛如摆弄雕琢一巨大人偶,该有的起伏曲线越发明朗,皮肤渐趋光滑粉嫩。
轻轻掐捏一把,嗯,细致柔软的质感更加像样了。
然则她还没来得及核实细节,右臂又一次不受控地搂住软玉之躯,左手则穿过浓密长发,托住后脑勺,以不容抗拒之势,俯身以唇轻啜。
……!
太子竟重掌了意识?
晴容心颤颤,意惶惶,倒没多羞愤恼怒,也没过多厌恶恐惧,而是来得古怪的激动。
她没敢和他争抢,唯有顺他之意,任其随心纠缠那像极了她却不属于她的躯壳。
他细细盘玩“九九”的眉眼鼻唇,鬓角耳垂,乃至指头,大手抚过躯体时如揉面团。
这于她而言,固然算得上羞辱。
可说到底,种种折腾,充其量是上位者醉后的臆想。
即便他在梦里和她密不可分,亦没法与现实的她达到神魂相交之境。
再说,她此际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所有感官,无不源自太子朦胧的幻想,外加她对自身片面的认知,丝毫感知不到他给予的温存。
更甚者,这名男子并非真正的太子,逆来顺受的九九亦非真正的贺若晴容。
一如她曾进入金丝虎、辩哥和胖狐狸的旧梦,再身临其境,不过为分享者、承担者。
心态一旦平复,晴容神思放松,视野时而融为太子,充分享受与“九九”亲昵的热切;时而从飘移至半空,观看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翻滚交叠,宛若正在阅览一本鲜活的画本子。
眼见太子薄唇悠然覆转于她最熟悉的眉梢、眼皮、鼻尖、唇瓣……更沿着下颌辗转而下,她脸燃心乱时,禁不住寄望于“九九”能奋起反抗。
下一刻,“九九”似感应她的召唤,羞怯而拒,抬手推搡太子,而后遭太子固住皓腕。
那人不知从何处顺来一条玉革带,竟轻松捆捞了她双手!
晴容又气又赧,决意给“九九”套上衣裳,转眼又给太子撕了……
当她自暴自弃结束挣扎,那两人停止如戏班子掐架的混战,愈发陷入缱绻靡丽。
晴容心道:盖床被子总成了吧?
于是丝滑薄被从天降,把赤条条的身影盖得严严实实,外加倾泻围拢的纱帐,终于遮挡春光潋滟。
和风抖落铺天盖地的桃花粉瓣,卷起一角飘纱。
暖灯掩映下,两身紧贴,玉面斜偎,檀口送津,彼此互望,思绪交动,款款意浓。
双双青丝流散如笼情,暧暧醉眸盈泪含俏光,氤氲迷朦且濡湿的媚色。
晴容在旁看得瞠目,可由太子臆造的秀体娇容,清眉妙目,婉若游龙,翩如惊鸿,既是她的模样,又有她自己想象不出的情态……
心态崩了,羞到彻底崩塌。
她刚才都干了什么?
居然……协助他,补充修正关于她未露于人前的各处,更予他制造各种遐思的机会?
这、这岂不等于直接在他脑海中把自己扒个一干二净,还纵容他放肆狂乱……?
极度羞臊将她冲刷得惶然失神,如攫取她全部的呼吸与心跳,脑间嗡鸣不断。
直至一道惊雷乍响,人一哆嗦,魂灵瞬间返回东画阁。
晴容仍坐在画案前,以手撑住脸额,不晓得盹了多久,如一刹那,又如悠长半夜。
其时夜雨连绵,苍穹遭闪电割破,耀目夺魂。
骤风疾涌而入,吹起案头零碎纸张,所幸画了大半的丝帕有玉镇纸压牢,并未被风卷走。
思及方才梦内绮丽黏缠之象,她两颊绯红似烧,手捂前襟,强行敛定心神。
扯过一旁的外披,草草将自己裹成粽子,终究没能阻挡身心的羞颤。
是因今夜太子殿下所饮为甘泉露,以致于她和他一同身陷幽梦,无法清醒?
救命!那道貌岸然的家伙,满脑装盛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
他还真敢想!飞灯缭绕,落花堆叠,皓光照床如昼!
剥她,乱画,还吃掉?
那些磨磨蹭蹭,碰碰撞撞,进进退退,颠颠倒倒,又算几个意思?
此时此刻,她算是撤出他的魂思,可他是否还沉浸在“美梦”之中随心而为?
晴容意气难平,挪步至东窗,极目远眺,却拿捏不准,透露微光的连片房间中,哪一座才是太子居所。
可就算她摸准了又如何?
总不能冲过去,摇醒他,大喊一声“住手”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监国储君,究竟是心中有她、爱慕于她?抑或单纯因血气方刚而梦,恰巧将今夜闲聊的她作为寄托?
不,“九九”这一称呼,由来已久。
照这么说……她此前数度化身鹦鹉嘤嘤旁听的梦话,微哑醇嗓哼哼唧唧,呼唤的全是她?
天啊!她被他在睡梦中糟践了多少回!
简直、简直丧心病狂,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
云雨散时,喷薄而出,余欢未尽。
夏暄从不可尽述的万千景态中醒来,浑身冒汗,只觉每个毛孔皆扩散热气。
大口喘着气,顾不上衣袍与薄衾的一团狼藉,他重新闭上眼,回味那润泽玉肌、撩人意态,更感唇干舌燥,蚀骨销魂。
比起以往任何时候的刻板,此回美景灼灼,嫩滑酥腻之感,真实得如悉心感受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