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营的士兵一路从西北横扫大楚疆域,势如破竹一般直逼长安,不过是为了帮陆绥平反。
这一路他们遭遇过朝廷兵马的围追堵截,也死伤无数,可是众将士却还是无怨无悔地继续追随陆绥,有的将士身体还受着阿芙蓉的蚕食,提到帮主上做事,依旧苦中作乐地笑成一朵花。
陆邈这些时日有些心绪不宁,临近长安,他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这一夜士兵刚刚结束一场硬仗,进了城后才得以安居下来。几个将士受了伤,正在由军医疗伤。
“邈哥,你说等我们这一仗打完,我们是不是也算是护国的忠臣?”
说话的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小伙子,看上去和陆绥差不多大。今年已经是他在天鹰营的第六个年头了,小小年纪就进入天鹰营,可以说是把命都给了陆绥和大楚。
陆邈听到他的问话,回神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他的身边坐下,问道:“这一仗打完,应该会安生很长一段时间,到那个时候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小伙子冲着陆邈打趣道,“在营里待久了,一丁点女人香都闻不上,咱这营里全是赤条条的汉子,我们真是寂寞死了。”
他仰头望了望天,突然有些怅惘地开口道:“等到这一仗打完,将军没有了后顾之忧,如果将军还愿意带领天鹰战场杀敌,我还舍命陪他。如果将军不再管天鹰营了,我呀,我也就回想找媳妇去。”
“这么点出息?”
“这出息大着呢。”小伙子不满地反驳,“我从入营就是将军一手带着,是他手下的兵就不能给将军丢人,生是他的兵,死是他的鬼兵,让我听别人的号令还不如让我回乡种地。”
陆邈缓缓勾唇笑了。
在赶往西北的时候,他和陆绥都有些担忧,担心没有天鹰令和圣谕,天鹰营的兵调动不来。
可是陆邈和陆绥都想错了。
天鹰营是为守护大楚而存在的,他们中的每一个儿郎都是有血有热的硬汉子,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国难当头,主上被害,他们又怎么会受限于虚无缥缈的死物身上。
两人正这样交谈着,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说的不错,果然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
陆邈听到陆绥的声音,瞬间打起了精神。他没有想到世子会主动来找他们,但是他只消一细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他们都是陆绥的兵,在外面闹的这样腥风血雨,就算陆绥手里没有天鹰令,明面上看不能说是陆绥的指使,但是朝廷一定悄悄想要处理掉陆绥。
陆邈稳了稳心神,刚打算迎出门,就见陆绥怀里抱着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陆绥眼神闪躲了一下,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绥怀里的人一袭艳丽的红衣,肤色白净,睡颜恬静,明明这幅场景在梦中勾画了无数次,陆邈却还是钉在了原地。
陆绥不开口,陆邈也沉默不言,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凝固住了,其他的小兵也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不语。
半晌陆邈才神色一僵,缓步走上前。
他走到陆绥的面前,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从他手中接过花小楼的尸身,而后迈过了陆绥,径直走出了屋子。
陆邈的背影太过决绝,陆绥望着陆邈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头一痛。
他终归是欠了陆邈太多。
陆邈为了王府豁出了姓名,而他却没有保护好陆邈的心上人。
陆邈并没有走远,事实上他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么多的人。
他觉得他变得不像自己,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冷静。
陆邈缓缓地走了几步,抱着花小楼的尸身悄无声息地从城门离开后来到了城外的郊野。这里他以前来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周围应该是有一个悬崖。
陆邈搂紧了怀里的人,突然感觉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每走一步都钻心得疼。
他一个被王府训练出来的暗卫,摒弃了七情六欲的暗卫,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切身的痛,痛不欲生。
花小楼的尸身已经是一片冰凉,也已经出现了轻微地僵硬,陆邈抱在怀里只觉得就像是心头被挖了一块。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等到这一切结束,就会和自己逍遥山水隐姓埋名,只要他愿意,就一起去桃源定居,从此以后山高水远任鸟飞,再也不理会江湖俗世。
明明只差那么一步,他就可以牵着花小楼的手,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