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他们三个,两人一鬼,在子时这个极容易发生诡异故事的时辰,诡异地一同挪到了旁边一间废弃的老屋中。
拂去尘土在桌边坐定,凤凌寻了个烛台来,哪知道刚点起来,就被女鬼一扬手熄灭了:“太亮。”
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凤凌觉得对自己残忍不如对别人残忍,故而想要坚持。但她转念一想,觉得在摇曳烛光中专注地对着一只女鬼惨白的脸似乎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属于对自己残忍,不得已只好作罢。
不过所幸今夜月色还算不错,她与付天卿就这么听着一只女鬼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因这位鬼姑娘已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凤凌只好亲切地称她为“小鬼”,后来又觉得这样会与某位极具影响力的人物混淆,便又亲切地改称她为“阿鬼”。
阿鬼说,她大约是死于十八岁那年的春日。万物复苏的时节,却是一个如花少女的殒命时刻。而且,还是在大婚之夜。
阿鬼同她口中的吴郎相识于她十六岁那一年,如所有才子佳人话本的开篇一样,他对她一见倾心,自此穷追不舍。
凤凌早就说过,但凡是少女便会怀春,这道理如同……咳,例子就不举了。反正,面对那样一个极富才情还长得不错,关键是还表现得对自己坚贞不渝的男子,阿鬼毫无意外地心动了。
心动之后便是二人双双坠入爱河,每天都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两个人志趣相投,在很多事情上看法都很相同,用阿鬼的话说,真乃天作之合。他们本该这样美满下去,但凤凌知道,这不是一个美满的故事。否则,阿鬼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做了鬼。
两年之后,她十八岁生辰当日,她的吴郎带着几大车的聘礼上门提亲,一时轰动了整个都城。阿鬼说,那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物。从那一日开始,一直到坐上花轿的那一刻,她都以为自己终于寻到了命中注定的良人,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但……
都说人生四大喜事乃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阿鬼不晓得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对于吴郎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对于她自己而言,的的确确是有生之年最开心的一天。可这一天的大婚之夜,她与吴郎的洞房花烛,她没有等来自己的新郎,却等来了索命的无常。
都说穿着红衣死去的女子死后会化为厉鬼,但她偏偏是个例外。
晓得自己的确是死了的时候,她没有哭亦没有闹,更没有想过要逃过无常的束缚留在人间。她只是微垂了头,顺从地跟着无常回了鬼界,那乖巧的模样一如从前在吴郎面前时。
走过黄泉路,越过忘川河,踏过奈何桥,行至望乡台。原本她应该去投胎的,可问题出就出在了这望乡台上的最后一眼。她看到了那个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大婚的场景。
那样盛大的婚礼,真是不知比她的高出多少倍去。
三生石上,他的名字旁是另一个女子的名字。他们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子孙绕膝,幸福美满。可她……如今却成了孤魂野鬼。
那一刻,心中的不甘涌了上来,对他的浓浓爱意逐渐扭曲,化为了深重的恨。她再不愿就这样离开,哪怕不入轮回化为飞灰,她也要找他问一问,当初的山盟海誓是不是只是他闲极无聊讲给她听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