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安
已经连续七天没有看见从乌云后露尖的太阳。
沈韩杨抚摸着自己的脸,上面的花纹已经无法消退,他也回不到从前。
昨天夜里闹得太厉害,邹喻还在房里睡着。
他坐在阳台外的椅子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爸,没事,就是很久没联系你了。”
“中秋节脱不开身,所以没回去,我和邹喻挺好的,已经准备结婚了,嗯,你……”
他抬头看着乌压压的天,喉结微动。
“你平常别老往山上跑,路陡,我给你的钱你都收到了吧,别舍不得花,我有钱,邹喻也有钱,我知道,男人之间结婚能办什么,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嗯,我们会好好的,你……你也好好的。”
同样不善言辞的父子,别扭又真诚的表达着关切。
两人不太受得了这些矫情的问候,只草草说过几句就消了声音,徒留下尴尬却又没有挂断的电话。
沈韩杨听着电话那头父亲的呼吸声,好像能看到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无言又无措的想找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
他低头笑了一下,语气轻松的说:“爸,我这边一切都好,你别担心。”
那头传来一声松了口气的应答。
两人不再说话,默契的挂断电话。
或许身为父亲,沈父只想听他这一句,才能放下对远游在外的儿子的牵挂。
沈韩杨拿起手机又编辑了个消息给小张,听说最近小纤身体养得很好,前几天去产检,母子都很健康。
他表达了自己的祝贺,还有想当干爹的心愿。
消息刚发出去,小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对面喜悦又激动的声音透露出小张对二胎的期待。
他爱自己的妻子,也爱自己的孩子,同时又感谢生活让他在磕磕绊绊中有一个平顺幸福的小家。
这是沈韩杨从小张雀跃的语气里能感受到的心情。
连带着他好像也因为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而感觉到了一点人气儿。
“行了行了,知道你高兴,这干爹我可先占了,上次潼潼还私下叫我爸来着,什么叫我拐了你的宝贝女儿,那是我长得帅,潼潼就喜欢我,我可去你的,等小纤生了,记得告诉你的二胎宝贝,他有个干爹,还有个特别有钱的干妈。”
他眯着眼笑起来,听着小张在电话那头口是心非的数落他,没多久,就听到小纤怒斥小张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脏话,耀武扬威的小张立马低声下气的去跟妻子认错。
电话无意间被挂断,他也没有再打过去,而是抬头看着天,摩挲着手上的戒指。
以前不觉得怎么样,可真到这时候了,好像一下子所有的不舍都涌了上来。
他发出一声低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邹喻还在床上睡得正熟,露在外面的肩头有个显眼的红色印记,他走过去,低头吻了吻那张微凉的薄唇。
随后埋在邹喻的肩颈处轻咬出一个牙印。
邹喻当他再闹,蹙着眉往被子里缩了两分,哑着嗓子嘟囔着说:“不要了……”
他抿开一个温柔的笑,手指眷恋的划过邹喻的身体。
手上的戒指被摘了下来,他在被子里摸索着邹喻的另一只手,慢慢的将戒指套了上去。
“轰!”
外面传来一阵响雷,阴沉的天像是又要落下瓢泼大雨。
在邹喻醒来之前,他画出一个咒印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目光不舍又深情的看着床上这个苍白消瘦的人,心里的爱意从来不曾减少一分。
“老板,谢谢你。”
他垂下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床上的邹喻不安的动了动,可身体的疲惫和魂魄的虚弱又迅速将他拉进梦里。
……
因为天气的日渐恶劣,路上已经很难再见到什么行人。
他路过一个公园,看着那张散落了不少旧报纸的长椅。
前几天新闻说这里有个上了年纪的流浪汉突然在这里暴毙,死因不明。
此刻这里干干净净的,连一点鬼魂的阴气都没有。
他双手插兜,独自迎着灰蒙蒙的天色,走进偏僻遥远的郊外。
风吹得树叶梭梭作响,这里就是咒法的中心,浓烈的阴气和怨气像是能把任何活物搅碎。
他舔了舔唇,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
没有鬼气就会腐烂的身体已经彻底被同化,身体里的无底洞在接触到如此庞大的阴气时瞬间就自发的开始吸收。
恶心伴随着充盈的能量灌进他的身体。
沈韩杨抬头看着头顶的漩涡,低笑一声。
“贪,你的味道也不错啊。”
……
床上的邹喻悠悠转醒,将床罩住的咒印瞬间消散。
他坐起来,揉了揉腰,有些气沈韩杨晚上不知轻重弄得他太厉害。
身上有些飘飘浮浮的落不到实处,他下意识的喊道:“沈韩杨,我想喝水。”
往常不过几秒钟就出现的人,等了许久也没见门打开。
他撑开眼皮,掀开被子,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咒印被解了。
疲惫的睡意瞬间清醒,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有两个戒指。
心猛地沉了一下,他想也没想的赤脚跑出去。
“额……”
脖子上的咒印将他拉的往后倒退一步。
“沈韩杨,沈韩杨?”
他用力的拍着门,寂静的四周仿佛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心里又急又气,他失态的将门踹了一脚。
窗外呼啸而起的狂风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连忙看去,就见天空中的漩涡正在转动。
咒法启动了。
只是阴气却没有将这座城市覆盖,反而汇聚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沈韩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咬牙切齿的双手结印,破损的魂魄传来钻心的痛苦。
“怎么会这样。”
他的鬼气没有了。
就算在日渐解咒中鬼气消耗巨大,可也不应该体内一点鬼气也没有。
他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沈韩杨和他的抵死纠缠,沈韩杨激烈的像火一样几乎要将他烧尽。
原先他只当那是沈韩杨受心里的欲念影响,无法自控的想要发泄,可现在回想起来,分明就是沈韩杨趁他意乱情迷时的夺取。
“如果你敢做什么,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眼中逐渐变红。
一个奇怪繁琐的咒印在他的体内成型,暗红的精血落入咒印里,瞬间将咒印扩大,带出强劲的能量。
他单膝跪地,将咒印推入地下,拧着眉低喝一声。
“白佪,帮我!”
不过顷刻之间,咒印就沉入地底消失。
邹喻脱力的喘了口气,苍白的脸像是一具冰封百年的尸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那么一瞬间。
一个悠扬阴冷的气息贴上他的后背。
瘫软的身体被一只有力冰冷的手臂揽住撑起。
邹喻无力的靠在白佪身上,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你来得很快。”
白佪脸上一贯的温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雨欲来的阴冷。
“原来你还没去找死,我还当你忘记死前要通知我了。”
邹喻没有在意白佪带刺的语气,他几乎要站不住,如果不是白佪撑住他,可能现在他已经瘫在了地上。
“沈韩杨不见了,外面的咒法已经启动,我怀疑他已经和贪正面对上,白佪,帮我解了身上的咒。”
他反手想要抓住白佪,苍白纤细的指尖却只勾住白佪的长发。
白佪神情淡漠的看了眼窗外,轻声说道:“离九月九还有十天,贪就已经等不及了吗。”
或许是贪本想等到九月九阴气大放的那天,但没想到沈韩杨先一步找上了他。
“白佪,没有时间了,我担心……”
“担心你的沈韩杨和贪硬碰硬会被对方吞的连渣也不剩?”
见此刻白佪还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邹喻带了点愠怒。
“白佪!”
“急什么。”
白佪一手揽住他,看着他脖子上的咒印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就连这么个咒印你现在也解不了,去了也不过是送死。”
邹喻神色平静,淡淡的说:“这不是早就注定的结局吗,我本来就会死。”
白佪抿了抿唇,雪白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垂到胸前的长发被用力的拽了一把,低头就看见邹喻脸上已经带上了急切的怒气。
他摸上邹喻的脖子,指尖一挑,被邹喻日渐磨损的咒印应声而断。
“白佪,我没有鬼气了,你……”
“知道了。”
白佪淡漠的打断他的话,摸在他脖子上的手探入他魂魄的入口。
“你现在的魂魄能支撑到将贪毁灭吗。”
“我之前已经给他喂了不少,足够了。”
源源不断的精纯鬼气输入邹喻的体内。
本源同生的能量瞬间就被邹喻吸收。
他闭上眼轻出一口气,体内充盈的感觉让他恢复了力气。
揽在腰上的手已经松开,白佪站在他身后,蹙眉深思了片刻,从胸口牵出一丝白色的魂魄想纳入邹喻的体内。
在魂魄撕裂的痛苦下,白佪只微微蹙了下眉,就面不改色的将那缕白雾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