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他猛地翻身下床,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盼打开门。
却看见一个黑发及腰,脸白如雪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他。
“醒了?”
提起的心以极重的力道坠落,他垂下眼,扶着门框的手用力捏紧。
“你已经不能以正常人的样子在这个世界生活,虽然我答应过邹喻会保住你,可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越过层层规则,我只能护住你不被抹杀,其余……”
白佪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股黑色的阴气就交缠着红色的鬼气向他攻来。
他头一偏,轻而易举的避开。
沈韩杨垂着眼,语气森冷。
“我知道我没用,可你那么强,为什么不帮帮他。”
白佪掸了掸袖子,神情淡然的说:“我没有那么强,至少,我无法和贪对抗。”
他并没有说谎,贪比他还要早诞生几百年,又是从异界诞生的三毒之一,哪怕他的力量不弱,但也绝不能将贪镇压。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沈韩杨无神的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两个戒指的交融,好像是把他的心都碾碎了和邹喻合在一起。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地狱诞生的无常。”
沈韩杨猛然一愣,抬头看着白佪。
“从……地狱诞生的无常?”
“没错。”
白佪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邹喻脖子前的铃铛,眼中闪过一抹柔和。
他与邹喻同源,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由冥界的鬼气自然汇聚而成,而邹喻却是投身在地狱,踏过炼狱之火而生。
“那他的魂魄……”
沈韩杨突然想到在邹喻显露真身时魂魄自身散发出的戾气,与他本人坦诚严谨的性格极其的不同。
“邹喻的魂魄带着强盛的戾气与罪恶,这就是他的本质,所以对于贪来说,就好比最精纯的养料,贪无法抗拒,那是一种本能,想要将邹喻的魂魄吞噬。”
沈韩杨握了握拳,拧着眉心问:“可原本不是由我来做容器吗。”
白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意义的发出一声轻笑。
“是的,谁知道就那么凑巧,你刚好在临死前吸了他的鬼气,保住了你的身体,使魂魄提前死亡,原本是要用邹喻的鬼气慢慢将你的身体强化,再割出他的一缕魂魄置入你体内,设下一个咒将贪禁锢进去,不过代价就是,要么提前将你的魂魄剥离出去,要么你成为贪嘴下的亡魂。”
说到这里,白佪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眸中又带上了一丝冷意。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让你疼,舍不得让你死,所以,他选择了最不应该做的那个选择。”
直到现在,白佪依旧觉得最简单的就是在沈韩杨的身体没有被污染的更糟糕之前将他的身体净化,可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要强行剥离沈韩杨的魂魄,这会让他受到极致的痛苦,甚至一个偏差之下,他的魂魄就会受损。
想到这里,他又低笑一声。
“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用自己的魂魄对你立了生死状来预防我对你下手。”
若不然,他上次来到这里,是真的抱有将沈韩杨的魂魄毁灭的杀意。
沈韩杨抿了抿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突然有些恨。
恨自己的愚蠢与无能,恨邹喻的不顾一切,连同恨造成异界出现裂缝的那位先生。
白佪看了他一眼,起身站起来。
“还有什么想做的在这几天做完吧。”
说完,他就准备消失,把空间留给沈韩杨。
只是沈韩杨突然叫住了他。
“能不能请你变成邹喻的样子待几天。”
白佪轻轻的挑了下眉,他当然不会认为沈韩杨需要移情到他这张脸上,只是他这人十分讨厌麻烦,而且,变成邹喻的样子……
他仰头轻叹一口气。
此时他的心里也十分难过啊。
……
公司里的员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沈韩杨和邹喻。
沈韩杨脸上的花纹无法消退,他只好使个障眼法蒙蔽他人的眼睛。
以前哪怕是这种简单的咒法他也要思虑再三才敢用,可现在,不过是挥手弹指之间。
细想起来,难免有些讽刺。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他吞了邹喻即将消散的魂魄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与对方合二为一。
现下,只有这种自我安慰的方法能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没有那么昏暗。
公司会议来得很突然,众位看着由白佪幻化的邹喻和沈韩杨,总觉得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韩杨瞥了眼懒懒的坐在办公椅上只是当个花瓶的白佪,敲了敲桌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首先跟大家说声抱歉,我和邹喻已经准备去国外结婚,以后不会再经常回到国内,至于公司可能也无暇顾及,不过大家不用担心,邹喻依旧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其他的股份邹喻会适当的发散出去,不会存在被其他公司收购的情况,只是以后公司就要拜托大家了。”
至于邹喻所赚的所有钱,都会投进“韩杨基金会”去做慈善。
沈韩杨的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纷纷不敢置信的看向百无聊赖的玩手指的白佪。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祝福沈韩杨和邹喻修成正果,惊的是对方说走就走,就这么干脆的抛下这里的一切。
白佪慵懒的抬了下眼皮,淡声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他的。”
得到老板的亲口承认,他们的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平常冷冽严谨的邹喻居然会说出这么日爱昧的话。
不过他们也不会怀疑面前这个人是假的,只是感叹爱情使人的变化真大。
沈韩杨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尽力让自己的气压没那么低沉。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下来问我,这几天我……我和邹喻会每天都来公司,直到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我们才会离开。”
听到他的话,白佪看了他一眼,不过对于他口中的“每天都会来”也没有表示拒绝。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散会。”
众人纷纷收拾东西走出会议室,小张在离开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看了沈韩杨一眼,不过看到旁边的邹喻,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递给沈韩杨一个私下说的眼神。
“这些公司到时候自然会被瓜分,有新的人接手,你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功夫。”
白佪转动着椅子,面向落地窗,他俯瞰着这个繁华的城市,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邹喻不会希望他认真经营的一切落得被其他公司瓜分的下场。”
沈韩杨抿了抿唇,同样看着窗外。
邹喻是个那么认真,那么有责任感的人,他怎么会希望因为他而造成任何不好的结果。
即使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钱,他却极其尊重其他人的劳动成果。
白佪单手支在额角,歪着头笑了一下。
“也是,一个看着不好接近心却软得不像话的人。”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淡淡的压抑在空气中弥漫,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同俯瞰着窗外,眼中带着不同的情感。
……
接下来另外几家公司,沈韩杨用的是同一套说辞,其他几家公司的运营要比他这家小公司更加完善,就算邹喻不在,也能正常运转,所以不需要他费什么神。
而白佪顶着一张邹喻的脸,几乎不用开口,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能让人信服,可见邹喻的管理有多出色。
“沈韩杨,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张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多年的了解让他一眼就看出沈韩杨沉重的神色。
他移开视线,挥开了小张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能有什么事,只有喜事。”
他又不自觉的开始摩挲手上的戒指,嘴上说着是喜事,脸上的表情却很淡。
“不对,你这样子一看就有问题,前几天没看到你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今天见到你反而更觉得不对劲。”
小张的洞察与关切让沈韩杨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他竭力扯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我真的没事,可能……可能就是吊儿郎当这么多年,万事不挂心,突然有了很重要的东西,一下子觉得自己该像个男人一样了。”
听到沈韩杨的话,小张轻松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安慰的拍拍沈韩杨的肩。
“我最开始结婚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我自己的日子都没过明白呢,生活里就要闯进另一个人,后来有了孩子之后,突然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落地了,没了那种漂浮感,你小子,应该是婚前焦虑了吧。”
小张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反而开始打趣沈韩杨。
见小张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沈韩杨弯了下嘴角,轻轻应道:“嗯,要和自己最爱的人结婚了,又开心又害怕。”
小张给了他一拳,嘻嘻哈哈的嘲笑他。
却没有注意到沈韩杨的眼睛无神又空茫。
“决定好哪天走了吗,到时候回来记得请我喝酒。”
“会的。”
“行,说好了啊,我可一直等你,别等到小纤肚子里的孩子都生了,你还没回来,到时候我就告诉他,他干爹长得特丑,靠花言巧语拐了个特有钱的干妈。”
他低笑一声,回了小张一拳。
“潼潼可记得我的样子,小心她拆穿你。”
“那我可不怕,反正小的没见过,能骗一个是一个。”
“去你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小张回去继续处理公务,沈韩杨突然叫住他。
“嗯?怎么了?”
小张疑惑的看着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就是突然想祝福你,让你沾沾我要结婚的喜气。”
小张笑了一声,配合的问:“祝福什么啊。”
“祝你幸福美满,永远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小张被沈韩杨认真柔和的语气吓了一跳,装模作样的抖了抖鸡皮疙瘩,挥着手离开。
他留在原地,捂着自己的心口。
他骗了所有人,他要去结婚,可是另一个新郎在哪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