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来得不急不缓,今年的春较以往格外明媚些,一切都是焕然的新气象。
昏侯东迁于东海之后,亦送来了一份贺礼——他亲手编的一串贝壳颈链。元清濯收下了,并锁入了柜箧里没有再打开。
初此以外,此次不少达官名流均向长公主献上了贺礼,礼唯恐不够名贵,琳琅满目地,最后整整砌了她一屋子。元清濯想的是,如果这些拿去充军费,也够三军吃上个把月了。
至二月十四日,元清濯如同事先约定的,穿上嫁娘服饰,骑马到苏府旧宅去接她的驸马。
姜偃被扶上花车,元清濯在外头叩门,微笑:“郎君,你要不要一顶盖头?”
把脸遮住,就更不会羞了。
姜偃明知她取笑自己,微微摇头,想她隔着帘门又看不见,于是道:“如此已好,不必再麻烦公主添置其他。”
元清濯闻言,于是立直身坐了回去,“出发了。”
迎亲队伍拥簇着公主和驸马,浩浩荡荡朝皇宫进发。
从苏府旧宅至皇宫,需要穿过三条长街,若按照这个脚程,需走上个把时辰。
没有走多久,前方道路便被人堵住了。
元清濯骑在马背上,对此间发生的一切情况最是清楚,她清楚地看见,堵住行进道路的是一群芳心大碎的美貌娘子。她们掩面而泣,哀声动地。
“求公主,要善待我们国师啊!”
“姜郎是世上最好的姜郎……”
云云。
元清濯觉得感人肺腑,忍不住回望了一眼马车,里头的人虽然没什么动静,但她猜测,姜郎现在大概正在脚趾抠地,到处刨地缝了。
人长得好,不出门,美貌也传扬极远,这大概就如同“酒香不怕巷子深”,想当初,她不也是听说了姜郎美名,才死乞白赖地讹上门去的?
噢,不对,应该更早。
应该说,她正是看上了他的美色,一见钟情,才会不管不顾地睡了他。
元清濯冲诸位小娘子作揖,深表歉然,同时表示必定日后会对夫君宠爱有加,一马当先地为身后开道。
那些小娘子一拥而上,围着他的马车,追问他是不是自愿嫁给公主,幸而有随行仪仗队尽职尽责,才没让这群狂蜂浪蝶靠近驸马一步。
这一路有惊无险,终于是抵达了宫城。
太清殿为举行婚礼的正殿,此际已是暮色半昏,该到场的早已于殿内等候,太皇太后与皇帝亲自为长公主主婚,这排场不可谓不大。
听说,长公主惦记内帑无钱,一应的份例该短则短,但有太皇太后在,依旧显得这场婚典备受重视。
礼毕以后,一对新婚夫妇被送入寝殿,今夜便在此安歇。
皇帝摆酒,与诸位王孙公子赐宴,宾主尽欢。
太皇太后在其间寻找裴钰的影子,听说他人是来了梁都的,但今日却不见人,想来是临了后悔,不想看见小满终于是嫁给了别人。
她叹了口气,接着便有梅德行来报,“启禀太皇太后,胶东王说他不来了,特意让人来通报一声。”
太皇太后明知是何缘故,但顺口还是问了一下。
但得到的答案与她所想的却是大相径庭:“回太皇太后话,昨夜里胶东王宿醉,今日赶来参宴时,不巧与岐王家的昭阳郡主撞了车,郡主脑袋磕了个大包……”
太皇太后纳闷,继而叹道:“昭阳是个急性子暴脾气。”
“谁说不是,”梅德行叉着手,恭恭敬敬地回道,“郡主不依不饶,与胶东王起了争执,只差没大打出手。胶东王一时抽不开身,便说不来了。”
太皇太后往宴席间瞥了一眼,道:“到底是俩小孩,还没懂事,你传个话给岐王去。”
“诺。”
梅德行应了一声后,碎步行至岐王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岐王一听,有些色变,当即匆促离席而去。
只是一段小的插曲而已,太皇太后本不放在心上,天色也已不早了,她意欲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望向岐王离去的方向。心头倒是渐渐有了底,握着凤首檀杖,微微失笑。
她已老啦。
如今早就是这帮孩子们的天下了。她从前觉得小满与裴钰是良配,没想到的是,老天另作了更好的安排。
小满这个性子,该由姜偃来压一压,不然还不飞上了天去了。
暮色之后,便是天黑。
元清濯嫌弃礼节繁琐,但不得不再一次与姜偃进行洞房仪式。只是合卺酒她喝得不情不愿,嫌那酒味呛鼻,换了一盏颜色鲜红如酒足可以以假乱真的葡萄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