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元日,刚好是阮木蘅十日一次的休沐。
一如既往地她贪懒了一上午,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起床,随意喝了两口粥,便换了短打武服,进行常日的锻炼。
练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想着该去裴雪袂那里走一遭,便提前收了势吩咐紫绡烧水,准备洗浴。
等待的间隙里,玉珠不知从哪里捧出了一只坏了骨架的风筝,兴冲冲地说要修理好了在三月行清节的时候和其他宫的比赛。
阮木蘅瞧着那鹰形风筝虽然破败,仍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觉得有趣得很,也找来了丝线帮忙缠弄。
正忙得不亦乐乎时,明路行色匆匆地跑来,都不及踏进门内,揩着满脑门子的汗对阮木蘅说,“阮大人,皇上命你即刻去宣和宫,有极紧要的急事。”
阮木蘅想了想近期后宫太平得很,纳闷着连短褐武服都来不及换,仓促地跟着一路进宣和宫,刚到西殿书房外,却有一个人比他们更急,不容通秉就气势冲冲地从他们后面闯过来,怒骂着踢开外头侍奉的太监撩裙进去。
敢如此行径的也就一人!
阮木蘅看都没看便低下头退至一边,反倒是明路怔愣了一下,见皇贵妃已先一步入内,回身懵懵地挠头说,“诶,皇上是先召见了阮大人的,皇贵妃贸然地闯进去做什么!”
“我们先在外头候着吧。”
阮木蘅扯了下嘴角,不甚在意地抬头望天,枯立了一刻才想起来问明路说,“皇上说有急事,是什么事呢?”
明路脸红道,“也……也没什么急事,就是皇上说不即刻将您宣来耽搁了要我脑袋……”
“……”
景鸾辞就是见不得她好一日!
干等了一阵,里头周昙和颜悦色地出来,打了招呼殷切地说,“让大人好等,皇贵妃正为内务省不给她拨在宫里开戏的银钱,在跟皇上生气呢,估计还得要一阵,大人要是累了,可以到值班房里坐坐。”
要按照以前的作风,周昙断不会将室内发生的事告知与她的,更不会如此和煦,显然是表明合作的态度来了。
阮木蘅也回以笑脸说,“不劳烦了,敢问公公,皇贵妃是要在行清节前搭戏台看戏吗?”
“可不是嘛。”周昙压低声音,“行清节是祭祀天地祖宗的一等祭日,皇上一贯不准宫里在这时段内大兴鼓乐,内务省也是照规矩办事,但皇贵妃向来有她自己的规矩,说是郢都里兴起了一班很有看头的戏班,不管准不准定要请来宫里头看看,便在里头游说呢!”
他细细解释两句便行礼折返回去。
看戏么?
阮木蘅眼皮动了动,那是好事情啊!
又等了一阵,皇贵妃终于喜气洋洋,步履轻盈地出了书房,乃至见到一向看不顺眼的阮木蘅都露出了一些笑意,有些霸道地说,“三月十二翊宸宫里开戏,恩赏你也来看看,冲冲这满身的寒酸气!”
不待她答应,径自美滋滋地去了。
阮木蘅这才踏进书房,里头景鸾辞正靠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头疼地捏眉心,睁眼时见她一身暗红色束身绑腿绑袖的短褐,上下扫视了一圈,稀奇地道,“怎么这副打扮?女官院的柴火还要你劈?”
阮木蘅眉毛一抖,“这是武服,奴婢今日休沐无事,便换了衣裳练练拳脚,刚才来得急了,还没来得及换。”
景鸾辞“哦”了一声,“难怪罚你这么多次都那么皮实!”
是啊是啊,要是换做其他嫔妃,要么掉了半条命,要么个把月下不了床!
阮木蘅在心里腹诽,权当他在夸她吧!
景鸾辞又兴味甚浓地溜了她一圈,接着说,“既然力气没处使,那就过来帮朕磨墨吧。”说完抬手翻开桌上文臣书拟的三月行清节祭祀天地的祭文。
阮木蘅忙轻步到桌旁拿起雕龙的砚石,忽而一扫到“祭文”两字,瞬间头皮一麻垂低了脸,一手扶着腕子,一手压磨松花砚里的墨丸。
这便是又能点醒他旧事的字眼了!难怪今日要宣她来!
惴惴地更压低了头,细细地研磨,安静地磨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其他指令,有些奇怪地抬眼悄悄窥觑面前矜贵的人一眼,见他面色平淡,微皱着眉心精读手头的文章,竟然稀罕地没见愠色,不似要对她多做刁难,便默默地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