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袂蒙圈地四顾了一下,发现卫翾就是横眉怒目的望着自己,一时怔愣在地。
“有什么可笑的?”
卫翾满面戾气的接着问,一步步朝她走来,唬得众妃立时作鸟兽散,瞬间就只剩裴雪袂一人孤零零地待在原地,又愣了一下,才忙颤巍巍地跪伏在地请罪。
“我问你在笑什么?哑巴了吗?”卫翾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问,完全是逮着她泻火。
裴雪袂一抖,结巴道,“嫔妾……没,没有笑什么。”她刚刚是想找阮木蘅说已拿到古琴之事,一不小心泄了情绪撞到卫翾的枪口上。
把头埋得更深,支吾着补一句,“只是还想着刚刚的杂戏,觉得有趣就……我,嫔妾绝不敢有冒犯娘娘的意思。”
卫翾冷冷地望着脚下一身寒碜的人,不觉有点眼熟,便道,“抬起头报上名来,我怎么不记得翊宸宫请了你这等人!”
裴雪袂没办法缓缓垂目抬头,报道,“嫔妾裴雪袂,是是……封在,在春熙宫里。”没法说出口常在位份。
卫翾看她脸时更觉得熟悉,等她说出春熙宫时,马上就想起来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从宫正司爬上来的那个小贱婢啊!”
说着自然想到和她一样不请自来的宁芄兰,搅得皇上都懒得搭理她,恨得咬牙切齿道,“当我这翊宸宫是赶集的地方,一个个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敢窜进来?!”
裴雪袂战战兢兢地连连请罪,“嫔妾,嫔妾知错了,不该眼馋违逆娘娘,求娘娘饶恕,嫔妾不敢冒犯娘娘……”她说着几欲哭了出来,如惊弓之鸟般瑟缩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卫翾瞧着更烦,想着这等姿色的也敢在皇帝身边讨巧,还被皇帝收用了,戴着护甲的手俯下来用力捏住她下巴,“你便是装这等可怜博取皇上的关注的罢,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
“装太过了,我可要不客气揭下这张皮了!”手抚摸着,忽地抽开一挥。
裴雪袂哪里见过这种欺负人的阵仗,禁锢在地,害怕地闭上眼,过了一秒,那巴掌竟然没有落下来,睁开眼睛一看,面前忽地挡着一个人。
却是去而复返的阮木蘅。
阮木蘅静护住后头的裴雪袂,扬着脸声音不软不硬地道,“娘娘,宫里不得虐待妃嫔,您若再不收手,臣便只好去请皇上了。”
在后宫,官女也是奴婢,阮木蘅很少行君臣礼,也很少自称为臣,这时故意这么摆出宫正司大人的官架。
卫翾却不是个能吓住的,反倒是被她目中无人的姿态激怒了,手势原本收住了,现下直接重重落下来。
阮木蘅避无可避,避了打的就是后面的裴雪袂,只得硬撑着,脸被打歪了去,立时多了两道血痕。
“在我面前还敢拿官腔!宫正司算什么,一天到晚鸡毛蒜皮寻衅挑事的贱官罢了!还敢在我面前尊大,拿皇上压我,你以为我会怕吗?……”卫翾打完还不罢休,仍喋喋破开大骂。
翊宸宫外头,銮驾都升起了,景鸾辞却忽而下了轿,折返回去。
这络绎回宫的宫人中他没看到阮木蘅的身影,心中莫名有点不适,快步走回殿阁,入目却看到皇贵妃怒气冲天地戾骂打人的一幕。
冷冷出声道,“你不怕吗?”
卫翾当下僵住,脸色煞白,“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想到今日的戏好看,就想来跟皇贵妃叙叙。”景鸾辞冷眼扫过地上狼狈的两个人,视线停在阮木蘅沁着血珠的脸上,面无表情地道,“但没想到皇贵妃这里,晚上的这出戏比白天戏班子的好看多了。”
“臣,臣妾也只是看她们不懂规矩,稍微教训一下而已。”
卫翾仗着长日的宠爱,边说着强笑着黏过去,抬眼见景鸾辞隐隐发着寒气,又有些害怕地缩回手,嗔道,“皇上不高兴,臣妾放了她们便是。”
一努嘴冲跪地的人喊,“今日算你们运气好,到翊宸宫外头跪两个时辰,就自己滚吧!”
说完掉过脸笑靥如花地伸手挽住他,黏着往暖阁里走,“皇上既然来了,便去看看臣妾今日从戏班得来的皮影……”
景鸾辞身上微微一僵,余光扫了一眼低伏着梗着脖颈的人,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扫皇贵妃的兴致,头也没回地由卫翾挽着进了里头。
阮木蘅这才谢恩抬起头,望着那离去的一对璧人眼睛不由刺痛,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将那止不住泛上来的失望压下去。
平息了一会儿,才托起腿软的裴雪袂,生拉硬拽地将她搀到宫外头跪着去。
春日夜寒,一跪就到了更鼓巡夜的时刻。
春日夜寒,冷气蒸上来,冻得人打颤,连掌灯在一旁看着她们的冬凝都受不住了,躲在宫门内远远的望着,与其他几个宫女窃窃地闲谈。
正说着,暖阁内景鸾辞由皇贵妃恭送着掀帘出来,绕过四方回廊到门口。
冬凝几人聊得起劲儿,都没察觉,到跟前了才慌忙跪地磕头。
景鸾辞缓步下台阶,在阮木蘅身侧停住了,道,“都起来回宫吧。”
跪的发僵的两人这才艰难地起身,晕着头互相递了一眼,裴雪袂以极低的声音道一句,“琴已到手,让惠香带着回去了”,便各自分开往回走。
才离了宫门一截,已在前头准备进轿子的景鸾辞回头朝阮木蘅道,“你跟着去宣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