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鸿继续道:“三皇子回京,于我们来说,也并非是完全不利的。四皇子五皇子还小,暂时不足为惧。但顺王总需要有人牵制才行,三皇子,或许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嬴王摸着络腮胡,自己也思忖起来。
“你刚刚说……顺王藏拙?莫非,你是瞧出什么端倪来了?”嬴王只知道顺王不学无术,常常外头眠花宿柳,名声坏得不行,早是被陛下放弃的那个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假装出来的?
若真的是他装出来的,那这小子够能耐的。他绝对居心不良,甚至早就觊觎太子之位了。
“那天行宫花园的事情,儿子事后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太子的言辞颇为激烈了些。他想主持公道还顾家清白是正常的,但是完全站在皇后的对立面去做这件事,就不正常了。”
“大妹是他的太子妃,嬴家是他的外家。身为太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处理,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他却偏偏要捅嬴家一刀。如果不是背后有人对他说了什么,或者,将他往阴沟里带,儿子是不信的。”
嬴鸿一句句说与自己父亲听,倒是不缓不急,一派镇定自若的架势。
嬴王已经完全跟着他的思路在走了,也觉得此事非常可疑。
他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双豹眸立即扫向自己长子,目光犀利暴辣。
“你说……会不会是你媳妇故意的?她装着要害顾家四奶奶,其实是故意在给顾家向嬴家递一把刀。”嬴王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她与顾四,可是青梅竹马。若不是顾家被流放了,现在做顾四奶奶的,可就是她了。”
嬴鸿却笑起来:“她要是真有那个脑子跟谋算,也不至于会让整个嬴家的人都讨厌她。”
“想她也不敢!”嬴王重重哼了声。
嬴鸿说:“总之,顺王不得不防。”
嬴王负手来回踱步,想了许久,才道:
“你刚刚说的这些,为父会进宫去亲自说与皇后听。一切,且看皇后怎么决定。”
“但是……”嬴王咂咂嘴,微糙的脸上倒是渐渐浮现些笑意来,“若是真能让三皇子与顺王相互牵制,甚至残杀,那么对皇后、对嬴家、对太子,都是好事一桩。”
“这样一看,放他们一马,也是对的。”
嬴鸿又点名一件事:“顺王素来与顾家走得近,而三皇子这件事上,可见顾家待三皇子也是十分亲厚。若顺王真有不臣之心,此事上……怕是也得对顾家颇多成见。”
“我们不动手,就能看着两府渐渐暗中生仇,乃是上上策。”
“对!对!鸿儿,你说的对极了。”嬴王大喜,“这样看,三皇子必须得回来,他回来才是对的。”
嬴鸿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嬴王望了他一眼,走过去两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了年,可就二十七了。为父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她进咱们嬴家的门也有几年了,既然生不出孩子,你又不肯休妻,不如纳个妾。你是长房嫡子,总不能叫你绝后吧?”
“再说吧。”嬴鸿对这种事情无甚兴趣,“皇后那里,便劳父王去说。”
“为父知道了。”嬴王敷衍应一声。
再欲提及子嗣的事情,嬴鸿便以身子不适需要休养,告辞了。
朝廷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嬴家子嗣的事情,也十分重要。
嬴王见在儿子这里说不通,便找了王妃,让王妃去找徐氏说。
嬴王妃是个性子温顺的人,对嬴王的话,自是言听计从。再说,长房一直无子,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
徐氏小产伤了身子,回京后,一直呆在自己院里静养。
嬴王府虽然对她不满,倒是也未曾亏待。该请的大夫,一应都给请了,不管多贵重的药材,只要对她调理身子有用,也都给弄来。
王妃也暂时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无需她早请安晚请安。
其实这一切,不过都是碍着嬴鸿的面罢了。
“你怎么样?”去了徐氏那里,看到了人,王妃倒是语含关怀。
徐氏本来侧躺在贵妃椅上望着窗外的瑟瑟秋景发呆的,看到王妃来了,立即套了绣鞋起身迎接。
“给娘娘请安。”徐氏一步三摇,盈盈拜礼。
“起来吧。”王妃唤了声起。
之后,她自己在窗前的炕上坐了下来。
徐氏严肃训斥屋里的丫头:“娘娘过来,怎么都不知道通报一声?怎么当差的。”
王妃说:“别怪她们,是我没让。”又拉了徐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颇为慈爱地道,“我来看看你,近来身子可还有不适?”
“多谢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徐氏低着头。
“你们都下去吧。”王妃将徐氏屋里伺候的丫头都打发去了外间候着,这才对徐氏说,“今天过来,一来是看看你,二来,也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是。”徐氏始终都十分受礼。
婆婆说什么,她都应着。
王妃目光在她宽大绸衣下那平坦小腹扫了眼,继而笑着:“你这小产伤了身子,慢慢调理着,怕是也得一年半载功夫吧?鸿哥儿眼瞅着就要二十七了,你嫁来王府也近四年……你也不年轻了啊。”
徐氏比嬴鸿小三岁,今年二十三了。
“儿媳知错了。”徐氏低着头,一双秀白的手颤巍巍抬起,想摸一摸那小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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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手半抬在空中,始终没有落得下去。
那里,本来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如今没了,她心里也不好过。
她当时是被那个女人激得糊涂了,所以,才走了那样的下下策。她也没想过不要那个孩子,她就是……就是想震一震她,可是……
“孩子……迟早会有。”王妃说,“但是你们两个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一直忙着公务,常常呆在前头,你们一个月可能也见不着几回面……”
“还请婆婆明示。”徐氏知道,王妃此番过来,不会是真的特意来看她。
嬴王府的人都不喜欢她,她心里明白。
王妃继续拉着徐氏手说:“你是世子夫人,本来世子房里的事情,都该你来打理的。选两个可心的人儿,给他做侍妾吧。往后生了孩子,也是你养着,你也不必怕。”
徐氏有那么一瞬功夫没说话。
王妃见状,轻声问:“怎么了?为难?”
“不!不是……”徐氏这才应着,“儿媳知道了,会妥当安排。”
“就知道你是个贤惠的。”王妃夸她。
又略坐了会儿,才离开。
王妃走后,徐氏又手托住下巴,看着外面发呆。
嬴王进宫找皇后商议了有关三皇子的事情,皇后倒是也将嬴鸿的话听进去了。
既然人已经进了京城,与其再耗费时力与顾家周旋,到时候两败俱伤,不如就顺势让三皇子呆在他本该呆的位置上。让三皇子牵制顺王,让他们相互争夺残杀,让顾家夹在两位皇子中左右为难,倒不失为一个好计谋。
皇后想利用三皇子,自然不会真的再多加阻挠。
于是,刘聪进宫面圣,也容易了很多。
刘聪进宫后,再没出来过。顾家将刘夫人跟连哥儿接进府里,刘夫人如今肚子已经大了,差不多过年前后就要生产。
顾家单独辟出一个小院来,让刘夫人住。至于连哥儿,顾家安排他跟顾晖顾辰叔侄一起住,且让他跟着在顾家家学里念书。
刘夫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夫君的真正身份,并且她有一种预感,他进宫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原来他是皇子,她真是没有想到,她的夫君原来那样尊贵。
以前她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生得俊逸又会念书,年纪轻轻的便中了进士。之后,又成了京郊富县的县令。
而她,不过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子罢了。
家里有几亩薄田,在他贫困的时候,父兄接济过他。她爱慕他,他心里知道,所以,他们就在一起了。
成了亲后,他继续读书考功名,她则照顾他。之后,他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从未离开过半步。如今他进宫都十数日了,却还没再回来,刘夫人心里早已猜得到结局。
他是皇子,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夫人住在老夫人正院旁边的跨院里,靠着老夫人近,平时老夫人也方便照看。
“你身子重,不必日日过来。”见刘夫人又扶着腰来请安了,老夫人忙叫丫鬟去扶着,赐了坐后,又笑着道,“怎么样?今儿可有无哪里不舒服?”
刘夫人说:“一切都很好,吃得好住得好,小青她们对我都十分照顾,再没比这更舒服的了。”
老夫人说:“哪里不习惯,一定要说。就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别见外。”
刘夫人轻轻点头,小声应着。
老夫人看得出来,她这是有话要说。
挥退了左右后,老夫人道:“想他了?”
“嗯。”在老夫人跟前,刘夫人没撒谎。
老夫人却也挺惆怅的,她心里也知道,聪儿进了宫,再回来,怕就是以皇子的身份了。
陛下对外称说三皇子抱病深居宫中,又如何无端多出一个妻子与两个孩子来?谁都可以说谎,但是天子不行。
所以,这三皇子妃的身份,暂时还不能给她。
三皇子一进宫,这刘聪便就“死”了,她往后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以这样的身份进未来的王爷府邸做正妃,怕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