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敲响了。
雪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到门口。
手握上门把,深呼吸了几下,雪竹缓缓打开门。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在和孟屿宁对视的那一瞬间心如擂鼓。
他明显是赶过来的,衬衫有被风刮过的皱痕,镜片下那双闪着微光的茶褐色眼眸显得温和沉稳,即使神色疲顿,也依旧是清俊斯文的模样。
侍应生礼貌地道别后转身离开。
雪竹侧身让他进来。
他没进来,先问了句:“你朋友在里面吗?”
雪竹摇头:“不在,她在楼下。”
孟屿宁这才跨步进来,雪竹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东西。
“你买了什么?”
“药,”孟屿宁说,“我打电话问了子涵,他说酒后胃胀气可能是急性胃炎,以后不要喝酒。”
他找了个桌子放药,一盒盒拆开,按照说明书上的推荐剂量给她配好。
雪竹就这么站在他身后呆呆地看着他弄。
她以为自己就是喝多了酒胃才不舒服的,没想到竟然还要吃药。
孟屿宁刚刚问酒店工作人员要了一瓶温水,连带着配好的药一块儿递给她。
“吃吧,如果一次性咽不下这么多粒就分开吃。”
雪竹坐在床边老实吃完了药。
“睡了一觉舒服点了吗?”孟屿宁倾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探温,“还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雪竹摇头:“不用去医院了,我好多了已经。”
男人很轻地舒了口气,又问:“酒醒了吗?”
雪竹的表情突然尴尬起来,点头:“昂。”
“吃晚饭了吗?”
“没有,吃不下。”
“难怪胃那么脆弱,”孟屿宁又叹气,“酒店楼下有茶餐厅,我去给你买碗粥上来。”
他收回手就要往外走。
雪竹叫住他:“哥哥。”
孟屿宁又回头:“怎么了?”
“你大老远从童州过来,”雪竹顿了顿,看着桌上的药和温水瓶,“我、我把机票钱转给你吧。”
虽然知道他并不会在乎这来回的机票钱,但雪竹又没法补偿他的为此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只能退一步报销机票钱了。
孟屿宁果然拒绝了:“不用了。”
雪竹拿过手机,摇头说:“不行,这太麻烦你了。”
送花什么的还好,这样直接赶过来,她实在招架不住。
“小竹,别拒绝我的好意。”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手抚上她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在宽慰她。
“我在追你,你作为被追求的一方,可以坦然地接受我的照顾,不用有任何负担,”男人目光柔和,“如果我给你造成了困扰,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改的。”
雪竹赶紧摇头:“我没有困扰。”
孟屿宁笑了笑,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说的每句话都在照顾她的情绪,雪竹突然鼻尖一酸,断断续续地小声说:“我之前喝醉了,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以为你开玩笑的,我不想你为了我几句醉话就这样白费力气赶过来。”
“白费力气吗?”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雪竹还没回过神来,他又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小竹,我不觉得这是在白费力气,我为你做的这些实属算不上什么,从童州赶过来也只是因为你说你胃不舒服,我很担心,你又不愿意麻烦别人,再加上――”
他顿住,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雪竹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再加上什么?”
孟屿宁嗓音温淡,非常直白地说:“你电话里那个喝醉酒后的语气,确实太让我心动了,所以明知道有点唐突,我还是来了。”
雪竹坐在床上,因为他的这句话,整个人像是被丢进滚烫的油锅,从头到脚噼里啪啦被炸开了花。
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行为唐突,于是她摇了摇头,想要安慰他:“不唐突。”
孟屿宁眉梢微扬,压低了嗓音问:“那我有没有离追到你那一刻又近了一点?”
雪竹咬唇:“有的。”
他笑了两声,徐徐说:“那看来我买最近的一趟航班从童州赶过来,不但没有白费力气,反倒还为自己多加了几分,就是可惜你酒已经醒了,没能当面看到你用那种语气说话。”
雪竹并不觉得那种状态下的自己有多值得看。
没看到正好。
孟屿宁后来又下楼去茶餐厅给她买了碗瘦肉粥上来。
雪竹坐在沙发上,清淡的热粥入口,从食道到胃瞬间暖和了起来。
她喝得很慢,但粥最终还是见了底,孟屿宁似乎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雪竹突然问:“要不要看电视?”
孟屿宁笑了笑:“好。”
于是她起身去拿遥控器,随便调了个频道,今天晚上是周六,正好电视台在放综艺节目。
她小时候很喜欢看这档节目,周六晚上看过一遍,等第二天中午重播的时候还要再看一遍。
但也不知道是她长大了还是这档节目已经不好看了,总之雪竹的注意力完全没被电视分去丝毫。
她小时候总爱拉上孟屿宁陪她一起看,看到好笑的地方还要扯着他喊“哥哥你看好好笑啊”,暗示他赶紧跟自己一起笑。
主持人和嘉宾笑得地动山摇,电视机前的雪竹和孟屿宁沉默不语。
谁能想到他们还能再有机会坐在一起看电视。像小时候那样。
雪竹的脑子涨涨呼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酒醒了没有,好像是清醒的,身体却没什么力气。
她脑袋一歪,倒在了他的胳膊上。
身旁的男人身体微颤了颤,稍微坐低了些,捧着她的头,让她稳稳地靠在自己肩上。
“宁宁哥哥。”她轻声喊。
孟屿宁侧头看她,听她的这声久违的称呼,心里突然涌上莫名的、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
他轻声答:“嗯。”
“你真的喜欢我吗?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其实你还是只把我当妹妹看,只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过了,所以你就搞错了。”
即使这些天他的表示已经很明显,可雪竹还是有种不实感。
怎么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喜欢了好多年的哥哥,在她已经认定这个故事的以遗憾结尾之后,在这些年里,她一直在好好生活,并没有为他死去活来,年少绮梦虽然刻骨铭心,但也只是偶尔会在夜里寂静时分,才会不可避免地想起。
并非是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只是每当身边有人向她表示好感,她就会下意识想起孟屿宁。
下意识地用他来衡量。
那些人都没有他好。
他当年给自己的那些悸动实在太惊艳,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再没有一个人能给予她这种惊艳。
其实能不能重逢,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不能,这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她停下脚步,选择放弃追逐星星时,他却又主动坠落了下来。
对她说喜欢。
真的好像是在做梦。
她想让他的追求再久一点,想要让他低下姿态,想要成为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弥补自己当年为他掉的那些眼泪。
可是孟屿宁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