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崩溃,几乎就要在这种被动的牵引下神识浑浊。余氏脑中存留的强大气息似乎是活的,那气息正在向他传递着一种警告,警告他莫要试图解开这种禁锢法术,也警告他莫要去欺负施这法术之人,更是警告他不要白费心机,他就是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将这禁制打开。且不只是他,这整个天罡,都无人能解。
终于,白雾上的气息将他那道神识松了开,有一句话随之送入他的神念中,他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心不正,术不端,终此一生,大道难成。”
一句话,就好像将他的人生定了性,将他这一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希望瞬间打破。
那话就好像是天道的话,是天道在同他说,不容质疑,也不得抗拒。
神识回归的那一刻,西陵问天跌坐在地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那三分之一神识受了损,疼得他直冒冷汗,想要以灵力压制这种疼痛,却发现灵力一运,疼痛加剧。
他惊慌不已,难以置信地盯着余氏的脑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可怕了,那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以西陵瑶假丹境界的修为,是如何将那样强大的力量灌入到余氏体内的?为何那样强大的气息要听她的差遣?最重要的是,那气息来自于何人?
太多的疑问在他脑子里盘旋,混合着疼痛,让他一时就呆坐在地上,都忘了起来。
床榻上的余氏偏过头来看他,满眼的绝望。她知道西陵问天尽力了,可惜,他救不了她。难不成这一辈子她就只能这般模样活着?她不甘,她绝对不甘!
余氏的愤恨、西陵问天的惊恐,两股情绪拧至一处在这房屋内不停盘旋。直到夜深人静,依旧不散。
老宅东部,西陵元齐与宫氏的房间里,西陵瑶同宫氏一起赖在床榻上不肯走,西陵元齐也坐在榻沿上,笑看着他的女儿,眼里尽是关怀与宠溺。
西陵瑶给他们讲自己的经历,被庄妙收为徒那时起,讲到候府解散,讲到她入了飘渺宗山门,也讲到她被上宫路追杀,最终引那上官路入了关着六阶白虎的远山。
西陵元齐听着自家女儿绘声绘色地说自己收服了白虎,还让白虎吃了那上官路,不由得惊讶问道:“你是如何能收服那白虎的?那可是从前西陵家的神兽啊!就连老祖在修为未至元婴中期以前都得敬它三分。”
西陵瑶想了想,说:“可能是那老虎与我投缘吧?反正它挺信服我的。不过这次我没把它带来,待祖母丧礼行完之后,你们就跟我一起回宗门去,我自己有一大片山谷,那里是我的地盘,行我之规我之礼,谁也管不着。爹爹跟娘亲就住到我的瑶珠山谷里去,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担心安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西陵元齐有些犹豫,他的顾虑还是太多,他跟西陵瑶说:“我修为如今已跌至这样,再没希望提升上去了,而你娘又只是个凡人,我们这样的人进了飘渺宗,难免会招人闲话。孩子,爹和你娘就希望你能过得好,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们俩吃点苦头这都没什么。何况我和你娘现在在你四叔四婶洞府旁边住着,也挺安全的,就不去扰你了,省得别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
宫氏也点点头,同意这个观点,她说:“瑶,你好就成,娘活不过几十年,但你的岁月却还长着。娘听说如果修行再高些,寿命可达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你能活那么久,娘这几十年对你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呢?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你千万不要太在意,不要太放在心上。娘只希望你好,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她有些不太开心,“你们不好,我如何能好?如果子女的好一定要以抛弃亲人为代价,那不好也罢。”她拉着宫氏的手,认认真真地说:“娘亲,我认识一个人,他同我说过,修道并不意味着要绝七情断六欲,更不是意味着从此就与凡人绝对割离。修士与凡人同样都生活在这一片蓝天之下,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之说。如果一个人为了修道成仙而去抛弃自己的父母双亲,那么,他的道心在最初的一步就已经有了缺失,这一生即便是修无情之道,也终难有所成。爹,娘,你们若想我在这条路上能够走得远一些顺一些,那便同我在一处吧!只有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我才能真正安下心来。更何况,难不成就只我想你们,你们都不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