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只要杀了对方一族,那灵气便自然可以重归天地之间,再造福自己一族,让这份争夺停止下来。
那么现在,如果人类可以成妖,有人将这份种族之间的桎梏悍然击破了呢?
廖镜城,是谢氏卧岚庇护的城,她的特殊血脉让她天生能够将所有的妖灵气化为己用,是以她自然修为无上,据说早已踏足逍遥游,自然足以庇护一方城池。
而来到此处避世之地的,有厌倦了世家内斗的修士,有门派之中惊才绝艳却厌倦了连年征战的弟子,也有许多不愿意去参与甲子之战的散修。
除此之外,更有形形色色的妖族,它们有的生性平和,并不想要与人类战斗,有的便是成妖,其实也懒得修炼,譬如猫耳少女,只想躺着晒太阳。
能够有这样一方城池容纳这些堪称“异类”的他们,本已足够心存感激,而现在,他们的面前,竟然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
成人,抑或成妖。
当这件原本尖锐对立的事变成了一道选择题,种族之间的区别与划分便会无限被稀释,变成沧海中的一滴水,消融再不见。
这样的话,战争还有什么意义?
有人在长久的思绪翻飞后,终于涩然开口问道:“那么……变成了妖族的人,还能选择变回来吗?”
谢卧岚想了想,应道:“让我试试。”
她于是转身,再一步踏入右侧的阵法。
等她重新走出时,头上毛茸茸的猫耳已经消失不见,好似之前她成为猫妖的事情从未存在过。
两个阵法都没有任何问题。
还有修士心中到底有些怀疑,觉得谢卧岚到底已经逍遥游,便是用障眼法,恐怕此间所有人与妖也都难以察觉。
可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也无法找出谢卧岚用障眼法蒙骗他们的意义。
这边人类修士还有些面面相觑的犹豫,思绪到底简单一些的妖族已经兴致勃勃了起来。
反正变了还能变回来,怕什么!
有心思缜密些的妖族还记得先留了自己原本血脉的一杯血,以便若是反悔,还能变回自己原本的样子。
还有妖族异想天开,觉得自己做牛妖做腻了,也想做做狮妖,便搂了隔壁狮妖肩膀,好说歹说,要了一管血来。
再慢慢的,也终于有人族也按捺不住,上前想要试试。
人群散去又聚起,虞兮枝看着所有人脸上的笑颜与新奇,心中不由得也心潮澎湃,她喃喃道:“世上竟然还有人曾经做成功过这件事,画出过这样的阵法……真是不可思议,也真是……太伟大了。”
“是吗?”谢君知也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幕,他眼中心中分明也觉得感慨万分,声音里却带着些怅然:“可你知道,世间所有伟大,却总难长久。而世外桃源四个字,若是没有了世外的前缀,又哪来的桃源。”
随着他的声音,面前的场景竟然流速倏然加快。
这阵法就这样,立于廖镜城的这个广场上,慢慢便成了这城的常态。
所有人族与妖族在最初的愕然与新奇后,随着时间推移,自然也对这阵法的存在习以为常。
斗转星移,时光变换,虞兮枝眼睁睁看着那猫妖少女产出了下一代,谢卧岚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她时常会来阵法处修修补补,再倒些自己的血进去,到底是已经逍遥游的大修士,这样一点损伤,对她来说似是不值一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谢卧岚似是觉得这阵法确实足够成熟了,于是又一次将满城的所有人都号召到了一起。
她想要开放廖镜城,让更多的人看看这个阵法,知道这件事。
她想要真正地去改变人族与妖族的对立。
廖镜城吵成了一团。
有人觉得廖镜城维持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们都是受不了外界纷繁与勾心斗角才来到此处的,以他们对那些人的了解,他们绝难接受这样的事情。
却也有人觉得,天下大同何尝不好,这一事情确实足够惊世骇俗,可他们最初知道的时候,不也是震惊的吗?等到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确实可以实现的时候,定然也会像他们一样接受。
廖镜城里的人在吵,谢氏医馆里也有争执。
谢卧岚已是万劫境大圆满,再进一步便是通天修为。然而便是逍遥游,人力却也总应有尽头。
她这样频繁放血,再日夜维持这样负荷极大的阵法,身体其实早已呈现出了衰败的迹象。
“阿岚,你一定执意如此吗?”与她面容八分相似的青年眉头紧皱:“你分明已经虚弱到连医馆都要我伪装你的样子来维持,你……”
侧卧在床榻之上的谢卧岚依然美丽,可她的面色过于苍白,便是周围放了许多这世间最好的灵药熏香与灵器,也于事无补。
可她神色依然平静恬然,她抬眼看了一眼面露忧色的谢卧青:“阿兄,你知我毕生之愿便是这样,即使是为此而死,我也在所不辞。我已经万劫,或许这便是我的万劫,若是渡过,我便通天,若是……”
她声音微低,蹙眉再咳嗽几声,才摇了摇头:“没有若是。有阿兄在我身边,这世间无人能杀我,无人能毁我,是天要我成功,或许便是天道,也看不惯此方大陆如此无止休的流血与征战,想要我为这一切画下句号。”
她边说,脸上边露出了梦幻般的憧憬微笑,她又伸手去握住谢卧青的手,眼中有璀然光芒:“我们会成功的,是吗?”
谢卧青神色几度变换,他想说便不论这世间其他,便是谢氏族中其他人也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否则为何当初他们要叛出谢氏,再来另立门户。
可他终究似是不愿意拂了她的意。
青年在她榻边单膝跪下,回握住谢卧岚的手,轻声道:“是的,我们一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