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大师眼神一缩,不再犹豫,手中的菩提珠弹起再出,撞在那柄贯穿身躯的剑身上。
下一瞬,释意与剑意相撞,那剑身竟无法承受这样两道对碰,炸成了一片齑粉!
僧人没了支撑,身体倏然而落,然而剑林既然为剑林,碎了一柄剑,剑下却还有别的剑。
眼看僧人的身躯要再直直坠入另外的剑身,了空大师不得不咬牙再弹出几颗菩提珠,为那人扫清这一片的所有剑。
“谢施主,你不要欺人太甚!”了空大师不由得怒从中来,叱喝一声。
“了空大师这话好笑,剑在那里一动未动,我看是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自寻死路。”虞兮枝忍不住冷笑出声:“了空大师真是好不讲道理。”
了空大师目露怒色,欲要再言,却有一道刻薄的声音先于他响了起来。
“与尔等妖物有什么好讲道理的?”
华慎道长的声音带着嘲意响起,虞兮枝却皱了皱眉,只觉得哪里不对。
下一瞬,她就猛地反应了过来。
这声音的位置……怎么好似并非自高天之上而来!
橘二已经在华慎道长声音落下的同时发出了一声怒极的咆哮。
而它咆哮的方向……竟然正是八意莲花塔。
塔外结界碎,塔中阵法碎,塔便成了真正普普通通的一座塔。
既然是普通的一座塔,那么所有法宝就重新变得可用了起来。
虞兮枝瞳孔微缩。
只见一根红色的绳索如蛇般蜿蜒,竟然将方才站在了虞兮枝与谢君知这一边的几个人都牢牢地捆了起来!
而绳索的另一头,恰被握在华慎道长手中。
易醉眼中脸上都写满了愤怒与不甘,他显然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华慎道长当然不想去听他们的谩骂,早就在他们四周下了隔音结界,将所有人的声音都隔绝其中。
“了空大师到底心慈手软,一心向善,但我太虚道素来快意恩仇,我行我素,所以这恶人,由我华慎来做最为合适。”华慎道长一甩手中雪白拂尘,笑声有些尖利:“我手中这绳子唤作缚仙索,除非几位一朝逍遥游,否则绝无可能挣脱。想来便是妖物,或许心中也还有几分情,你们束手就擒,乖乖随了空大师去无量山下妖狱,我便放这几人回昆吾山宗。”
橘二的咆哮更盛,怒意更深,爪子伸出却又极力忍耐。
谢君知眸色骤深,神色几度变幻。
结界之中,被那缚仙索束缚住的几人显然都在焦急地说什么,然而他们的声音无法传出,传音也无法穿透已是大宗师的华慎道长所布的结界。
谢君知当然可以一剑破了那结界,再一剑斩了那缚仙索,然而他的剑再快,也难以快过华慎道长若是一念之间,让缚仙索收紧再直接取了这几人性命。
“卑鄙无耻!”虞兮枝咬牙看向华慎道长:“道长如此卑劣行径,难道不怕自己道意不圆满吗?!”
“我之道,便是我之道。”华慎道长不甚在意道:“我此刻所做,顺我心意,这便是我之道,道意自然圆满。”
他再抖了抖手中绳索,想了想,又道:“此去无量山尚有千里,路途遥远,变故颇多,这缚仙索怕是对谢小师叔无用,所以我要锁着虞小友。若是谢小师叔不想虞小友身陨,想来定会一路随行吧?”
他话音落,高天之上却有一道身影倏而站了起来。
岚绮御主冷冷向前一步,再出声道:“西湖天竺弟子何在?”
有声音从比剑谷四处零碎响起。
“我看不惯华慎道长此等行径,却也无法举剑帮你们,所以西湖天竺退出此次比剑大会,无论你们有何图谋,有何算计,我西湖天竺都退出。”她一拂袖,再看向了某一处:“风晚行,你若要留下,便自己留下,其他弟子随我走。”
话音落,岚绮御主已经径直向着西湖天竺的方向御琴而去,显是真的不想掺和这件事。
虞寺透过人群看向被岚绮御主点名的风晚行,再与对方的目光轻轻一触。
“走……快走……!”虞寺用力对她坐着口型。
然而风晚行脸色惨白,眼中毫不掩饰地写满了担忧之色,看到自己的师尊已经远去,再看着自己的同门们一个个御琴而起,追着岚绮御主的方向离去。
她咬着下唇,深呼吸了好几次,再闭了闭眼,终于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虞寺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长久地凝视着风晚行的身影。
他自然不悔站在了虞兮枝这一边,是人是妖,虞兮枝都是他的阿妹。
可他也不想这件事会牵扯到风晚行。
方才被束缚时,他心中只有对华慎道长的唾弃与鄙夷,然而此时,他心中还有怒火倏而燃烧。
而这样的燃烧,在听到虞兮枝的声音时,更到了顶峰。
“你放他们走。事情一码归一码,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虞兮枝分明已经疲惫不堪,却还是带着点摇摇晃晃地向前了一步。她的脸上有痛苦之色,她不想谢君知被束缚,却也不想虞寺易醉他们受到任何波及,如此挣扎片刻后,她终于慢慢举起烟霄,再收剑一寸寸回鞘,再一字一顿道:“我跟你去妖狱。”
橘二眨眨眼,它圆圆的大猫脸上逐渐敛去了所有神色,它慢慢走过来,静静卧在了虞兮枝脚边,如此不声不响地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虞兮枝心中酸涩,她蹲下身,摸了摸橘二的头:“你可是小妖皇,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有你的自由,所以,不要跟我来。”
顿了顿,她没有回头,又道:“谢君知,你也不要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束缚你,我也不想成为能够束缚你的那个人。”
她当然听说过无量山下的妖狱究竟是如何可怖的地方,她自然而然也感到了惧怕,甚至手心都有汗渍渗出。
但如果她一个人可以换这么多人的安然无恙,她……别无选择,义无反顾。
橘二岿然不动,甚至连尾巴都懒得甩一下,显然是无论她怎么说,它都一定会随她去。
下一刻,指着渡缘道和尚们的剑倏然落地。
剑身跌落碰撞的清脆声音如风铃般响起,谢君知剑气收拢,突然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里带着自嘲,还有一丝无奈。
“是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