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离愁,深秋再回首。
离别恨,已过几秋。
上红楼,交杯酒,执子之手。
紧握那颗相思豆。
“女人,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吗?这么不将本王放在眼里还是直接当本王死了!?”似是犹觉得不够,阴辰魄再次狠戾言道,一双眼散发着无尽的阴寒,面无表情地望向那两个依旧紧靠的身影。衣袂随风舞动,身体两侧的拳头早已捏得咯咯作响。整个人都笼罩在一抹狂涌的怒潮之中。
该死的!那两个紧密的身影还真是碍眼!
这一刻的成忆,突然之间竟不敢面对阴辰魄了。
她,害怕面对他的怒气;她,害怕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她,更害怕面对他对她的陌生……
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成忆只是更紧地躲在棱翊的怀中,感受着从他胸膛传出的温暖,以此来稳定自己心头铺天盖地的不安。心太久的疼痛,早已不堪重负,如今,便只想这般静静地依靠在一个值得停留的港湾,将自己狠狠沉淀……
“女人,还需要本王再说一遍吗?给本王过来!”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啊,他都已经难能可贵地想要娶她了,她倒好,居然赖在其他男人怀里不出来了。在他这个未来夫君的面前跟其他男人搂搂抱抱,还真当是够厉害啊!好……好啊……还都没嫁入王府呢,这出墙的本事倒是丝毫不减,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呢……
眼见那个女人非但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反而对他熟视无睹,更是将她那小脑袋往棱翊的怀里缩了几分,阴辰魄本就暗沉的眸色更是冷炙一片,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寒与狠戾,几乎可以将周围十里之内的事物化作粉碎。紧抿的薄唇终究还是抵不过胸腔中流溢的愤怒,一字一句,几近咬牙切齿地滑落而出:“本王再说一遍,过来!”语气,阴霾至极。
“阴辰魄,你够了!忆儿不是你的所有物,不需要听从你任何的命令!还有一点,希望你搞清楚,你虽然是一国的王爷,但忆儿也是一国的郡主,你没有资格命令她做任何事!”感受到怀中人儿强烈的不安,更是被阴辰魄那步步紧的气势所感染,原本还沉浸在成忆话语之中的棱翊,终究是怒了,与阴辰魄怒目相视。
忆儿让他带她走……其实……他是犹豫的……
因为,他不希望她的生命就这样终止……不想看到那毫无生机的忆儿……更不想看到每每午夜梦回便会见到的累累黄土……
那,会让他的心抽痛……无休无止的疼痛……蔓延在心口致命的位置……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淡去……
其实,他的希望真的很简单。
他,只希望他的忆儿能活下去,快快乐乐地活着,只要让他感受到她活着的气息,那就好……
即使付出的代价,是她永远地退出他的生命……
终于下定决心放手,却还是难以割舍。心中绝望的同时,她却突然告诉他,她爱他。那,是绝处逢生的喜悦;那,是久旱逢甘霖的希冀;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狂喜。即使失而复得,也比不过她说的那三个字。枯寂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而他,却在听到她说带她离开的时候犹豫了……
死神总是最无情,也最残酷。当人面临巨大的喜悦时,却总要横空插足。乐极生悲,便是由此而来。
而他呢,由悲生乐,也由乐生悲……
终究,还是逃不脱“宿命”二字。
脑中思绪纷繁,一波一波的浪潮侵袭着大脑,让他痛楚难当。一想到要将忆儿亲手推到别的男人的怀抱,心,便是止不住的疼……而他,却是无可奈何……
而恰在此时,那个霸道的男人,那个自命不凡的男人,却横空出现,对着忆儿一脸的怒色。眼中,哪有半分恋爱?
这样的他,忆儿嫁过去,能幸福吗?
而他,竟在作出和亲的决定时,似乎忘记了,阴辰魄他……早已有了王妃,而他的心……也只在那名叫做凌化仙的女子身上……
他……失误了……
眼见成忆被阴辰魄迫着一个劲地往他的怀里躲藏,终究,棱翊还是后悔了……
他决定,收回之前自己作下的那个不明智的决定……
至于忆儿的命……
呵……其实为何偏偏要想那般多呢?
若真到了那一天,他……也便随了她去……这,又有何不可呢?
世上本无事,奈何他偏偏要将它复杂化呢?这样一想,心中所下的决定则愈深。
“这女人是本王的侧妃,你说本王究竟有没有资格这样对她说话呢?”阴辰魄狠戾的话语回荡在其耳畔,棱翊可以敏锐地感觉到期间的轩然怒火,还有那抹……凝重的杀气……这个男人,即使不爱一个女人,却依旧会以着固有的霸道,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所有物。只是这一次,忆儿……绝对不会成为他的所有物……他,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与忆儿的婚事就此作罢,明日孤会亲自进宫向阴易封说明。”将怀中的人儿拥紧了几分,棱翊也毫不示弱地回道。既然心中已经明确,那么,他便会坚持到底,朝着自己的心前进。
突然便觉有些可气。如果自己早想通了那该有多好……这样,也便少了这世事的纠纷……没有阴辰魄的从中插足……他的忆儿,如今也就依旧与他在胡韩国呆着……
成忆听到棱翊如此说,更是被他搂紧了几分,顿觉心中原本的不安逐渐消散。只是,那没来由涌现的一抹惆怅,却是纠结而起……
“作罢?你一声作罢便作罢吗?棱翊,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圣旨早已颁布,昭告天下。这女人,将是我阴辰魄的女人。你当真以为这场和亲是儿戏吗?想和便和,不想和的话说一声便立马走人吗?记住你自己的能耐,你还没有这个本事任意妄为!”
此刻的阴辰魄就连自己都想不通。这场明明自己根本不愿成为男主角的婚礼,这一次竟是执着万分不愿放手。他只知道,这个棱翊,该死地竟然想要跟他抢女人!抢他阴辰魄的女人!抢他认定的女人!
他的女人?
突然发现,他该死地喜欢这个称呼。
在她的前面冠上归他所有的标志,想想都觉得身心舒畅……让那些胆敢觊觎他的男人都统统滚蛋!
心思竟有些孩子气起来,双眼望向那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眼中早已冒火。只差那东风,便会大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孤有没有这个能耐,那就不劳王爷费心了。王爷若是实在空闲得很,孤不介意王爷回王府好好安抚安抚绝杀王妃。相信她定然在为王爷明日所谓的大婚而黯然伤感。作为人家夫君,王爷是不是该去好好安慰一下呢?”阴辰魄,自以为是的那个人,是你吧?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那么便不该再抓着忆儿不放了。
“本王的私事不劳你费心。”被棱翊这样一说,阴辰魄现在才想到凌化仙。想到之前下人禀告说她小产了,他竟充耳不闻,反倒是脑中一直充斥着昨夜的琴音,想着成忆那张平凡却耐看的容颜,闪现她与他针锋相对的一幕幕,竟如痴狂般快速来到这成府。还真是弄不清楚自己了。明明他的女人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也许她都快撑不下去了,他怎么竟没有半点动容呢?可是当冒出这句话时,他竟万分地排斥那几个字。
他的女人……
凌化仙……
突然觉得,从这一刻起,他讨厌起了在“凌化仙”那三个字前贴上他的固有标签。
很奇怪很离谱的念头,却是那般真实地反应在他的脑海。剑眉几不可察地一蹙,阴辰魄冷冷地开口:“放开她,本王可以一切既往不咎。要不然……”拉长的尾音,任谁也知道接下来的话定然无情至极。
“不然怎样?王爷想要杀了我?”棱翊一挑眉,非但没有放开成忆,反而在成忆窝在他怀中的唇上印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或者,王爷想直接抢人?”得不到,便使出这么一招吗?
“既然知道就最好不要惹恼本王。后果,你承担不起!”一年前松城一战的仇,他至今没有忘。这一次,他不介意新仇旧恨跟他一起算,做个彻底的了结。眼角余光扫到那个女人居然对棱翊落在她唇上的吻不躲不避,阴辰魄身上的戾气一点一点地凝聚……一触即发……
该死的女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在别的男人怀里不起来了,而且居然还一脸享受地承受着这个男人的吻!
不知道她是谁的女人吗?没见到他的男人在一旁看着吗?
该死的!这个女人……
阴辰魄面色已经不是铁青那么难看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带来暴风将临的预兆……
“孤也同样原话转告,不要惹恼孤!一年前的惨败而归,孤绝对会让你再感受一次的,看看那所谓的丧家之犬,究竟是怎样遭到世人的唾骂的!”
终于,棱翊的这一句彻底地引爆了导火线。松城战役的战败,后来虽然被镇压了下来,但早已传遍了千家万户,百姓虽然明着不说,但暗地里不知对他这个堂堂的王爷唾骂了多少遍了。那一次,是阴辰魄永远的耻辱,是他活了这么多的年头最沉重的屈辱,难以抹灭……而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个男人!
“好啊,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你的能耐!”话出口的同时身子已经飞速蹿出。电光火石间,竟已然飞身靠近亭中的两人,手更是抓上成忆的腰肢,企图将她带离棱翊的怀抱。
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如以往每次那般顺利。他竟然发现,任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将这个女人从那碍眼的怀抱之中拉出,揽到自己怀中。
他的手法,何时变得这么拙劣?他竟然不知……可以前不是每次都成功的吗?不管是棱翊还是莫寒,以前他都是手到擒来,准确无误地将她带到自己怀中的,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自己会不成功呢?难道,真的是时过境迁……潜移默化之中……世事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
时过境迁?
幽深的眼中是无尽的诧异,那原本想要再次揽上成忆的手竟是止不住一阵颤动,乱了……什么东西……竟乱了……
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想到以前?
棱翊……莫寒……从他们的怀里抢她?
他有做过这种事吗?
怎么竟完全没有印象?
只有,那模模糊糊的影像……一闪而逝……头,纠疼得厉害……
“阴辰魄!你放手!”这一声毫不客气的大声呼喝,来源于怒气也兀自升腾的棱翊。阴辰魄,还是一如以前那般霸道,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竟然又在他的面前抢人!带着怀里的成忆身子一闪,棱翊便想要退出凉亭,远离他。
“谁准你带走她的?”阴辰魄紧步而至,手更是往前一探,这一次,竟转而去抓成忆的手。
“嗯……”倚在棱翊怀中的成忆吃痛地发出一声,她的秀眉,都紧紧地皱成了一团。样子,是说不出的痛苦。竟连冷汗,都不适时地涔涔而下。
“你弄痛她了!”
阴辰魄一怔,动作嘎然而止,那紧的身影随之慢了半分,便令棱翊有了先机,快速带着成忆退离他几步。
回首,竟莫名地感到手上有些湿意。猛然间便觉察出了不对劲。
月华淡淡倾洒,入眼的,是有些粘稠的血痕……
他可以很肯定地说自己绝对没有受伤,那么便可以确定,这血,绝对不会是他的。
而他的手,刚刚握上的,正好是……
果然,当双眼对上成忆那双被柔润的丝绢包裹住的柔荑时,阴辰魄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异状。
此刻成忆的手,早已一片鲜红。那丝绢根本抵挡不住汩汩而流的鲜血,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到底……干了什么!
心下懊悔,但他表情依然故我,固执地想要将他的专属女人带到自己的怀里。只是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阴辰魄,你伤害忆儿还觉得不够吗?”快速点了成忆双手的穴道,阻止血再次流出,棱翊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激狂。
“知道吗?就是因为你,忆儿的手废了!这一次,是真正的废了!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无法做了!”一字一句地吐出,虽说是在对阴辰魄的声声指责,可棱翊,竟比用利剑刺在自己身上更加难受。因为,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忆儿,是他!是他啊!是他太没用!派依兰去调查了,才得知忆儿的手竟是如此废掉的。早就交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碰琴弦了,可是为了阴辰魄,她竟然又将他的嘱咐忘记在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让自己受伤,以此来弥补心中的痛楚吗?突然发现,他不嫉妒忆儿会为了阴辰魄而如此做,心中,只有满满的心疼。心疼忆儿的痴傻,心疼忆儿的不自爱,心疼忆儿如此不将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可心疼之后,徘徊在心中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痛恨。为什么当初要将她推离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送她来此?若是没有那自己一手安排的和亲,便什么事都不可能发生了吧……忆儿的手,也就不会……
“什么废掉了,你把话给本王说清楚!”手?她的手废掉了?这怎么可能?昨日虽说他提出让她代替那个女人废掉一双手的条件,可最后还不是没有伤害她吗?他知道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下不了手,面对她那清冷决绝的目光,就只想让她恢复些温度。至于会因此而弄出人命,现在想来,似乎也是因为她对他一味反抗,步步紧bi造成的。不过她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知不知道忆儿她根本就不能弹琴,她的手根本就……”
“翊!我没事……”成忆快速打断棱翊的话,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只是那笑容,太过于惨白,太过于令人担忧。她知道,他会懂她的。她,不想再纠缠这些事了……既然手已经如此了,也是自己的执着所致,那么,便也怨不了任何人了……除了……她自己……
“根本就怎样?”可阴辰魄,在此刻竟异常固执地接着问道。不能弹琴?只有会与不会弹琴之说,哪来的不能?他……迷惑了……天生的本能,让他猜出了几分端倪……那夜的宫宴权贵云集,她竟在众人面前不顾她自己的颜面当面说对琴艺一窍不通……而昨夜,她也依旧以这个理由拒绝着弹奏……这中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不能弹琴……
手废掉了……
不能弹琴……
手废掉了……
脑中千百般地交叉回放这几个字眼,盘旋徘徊,驱之不散……望向成忆那已经止住血迹的双手,阴辰魄的脑中赫然闪现一道极光。
因为手废掉了,所以不能弹琴!
她的手,是不是已经残废?表面一切如常,难以看出。不过却极为忌讳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