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剪秋听了这话,欲哭无泪,心酸无比。
谁不想以真性情示人?谁不想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用顾忌什么?
可是,她不是顾浅妆,她也做不了顾浅妆。
顾浅妆从小受尽宠爱,有父亲遮风挡雨,自然天真善良,活泼可爱。
她有什么?
她只有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邻居何叔叔。
何叔叔是帮了他们很多,可是,何叔叔的存在,也给他们带来了困扰。
从不知道亲爹是谁的杂种,变成了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带着的拖油瓶——私生子甚至都是很文雅的说法了。
他们的童年,没有玩具,没有游乐场,只有不绝于耳的风言风语与嗤笑辱骂。
他们从泥泞来爬起身,连身上的泥都没有洗干净,就站在了顾家擦得能找出人影的地板上。
上帝打开了曾经对他们关上的门,还额外打开了一扇窗。
爸爸很英俊,爸爸很风趣,爸爸很有本事,爸爸挣了很多的钱。
他们换上了华丽的衣服,昂贵的鞋子,脱胎换骨一样,也变得贵气起来。
曾经帮过他们的何叔叔,就被比到了棉花地去。
何叔叔差点儿就成为了他的继父,爸爸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所以,最初他们不敢去找他。后来,生活多姿多彩,何叔叔的影子就淡去了。
在今天之前,顾剪秋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真性情。
她清楚地知道,真实的自己,就是爸爸说的那样。
凉薄,自私,忘恩负义。
顾剪秋软软地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说得轻松,是因为你终究不是我们。”
“也对,”顾浅妆轻轻一笑,“如果我是赵女士,八成会选择打掉孩子,重新开始。”
顾剪秋瞪着她:“你怎么那么狠心,那是你的孩子,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那又如何?”顾浅妆反问,“如果孩子是遗腹子,他们的父亲是我心爱的男人,那么再苦再难,我也会生下来,竭尽所能,将他们教养成才。可是,他们只是不再爱我的男人留下的麻烦,他们甚至不被我自己期待。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生下孩子,就是对孩子不负责。”
“你跟顾明臻,童年满是阴影,少年求关爱,如今求认同,结果被爸爸无情否定,你们真的一点儿都不怨恨赵女士吗?”顾浅妆轻声道。
顾浅妆想说不怨,不恨,妈妈也吃了很多苦,她被人辜负,才做了这样的选择。
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清晰地听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
她怨恨着赵舒兰。
怨她没有抓牢爸爸,让他倾心别的女人,怨她不肯死心,干脆接受何叔叔算了,怨她始终不得爸爸欢心。
她也无法反驳顾浅妆,有的时候,打掉孩子很残忍,可考虑到现实,也是对孩子负责。
顾剪秋的眼泪无意识都滑落:“孩子都已经生了,还能怎么办?”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顾浅妆静静地道,“为了孩子,首先要自己立起来。古有孟母三迁,居住环境不好,换个地方就是了。孩子小,照顾不过来,就雇个保姆。钱虽然够用,但坐吃山空也不行。无法安心工作的话,就试着做一些小生意。”
“没有爱情也能活得很快乐,若是有了合意的男人,也不怕伤害,爱过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