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间,他瞥到了沈妄近在咫尺的眉宇,沈妄眉头紧锁,拿着糖的手在微微发颤。他明显是第一次这样搂人,动作有些不自在,好像抱着一块扎手的人形木头,不断调整姿势,却怎么都调不对。
迟应忍着疼痛,就着变扭的姿势略起身,叼住了嘴边的糖,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他听到沈妄舒了口气。
迟应愣了愣,陛下这是关心和担忧他?
原来受伤的时候真的会有人陪在身边。
由于懒得挣扎,迟应整个人靠在沈妄怀里,这副身躯他其实是很熟悉的,也就没那么多离谱的臭毛病,这么靠着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抵触,反而觉得安心了很多。
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鼻尖,迟应不禁有些晃神。
好像血腥味也没那么重了。
可能是怀里太热,片刻后,迟应泛起了困意,隐约听到赵天磊在打电话,他被灯光照的侧过头,沈妄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扔掉糖纸,将手挡在他的眼前,遮住了那些刺眼的聚光灯。
“困了就睡吧,我在这,没事的。”
迟应轻“嗯”一声,也不知怎么的,竟真的毫无防备阖上眼皮,就这么睡着了。
聚光灯打在两人身上,沈妄侧身帮迟应挡住了大半的光,在场足足几百人,都是目瞪口呆看着擂台上的两个少年,大气也没敢喘,生怕吵醒迟应。
赵天磊打完急救电话,慢吞吞离开座椅,走到擂台旁:“阁下是哪位?以前没见过啊。”
沈妄正眼也没给:“别吵他睡觉。”
赵天磊挑挑眉,一副被小孩逗乐的神情:“你说话得客气点,我可是他的老板,转账记录板上钉钉,你是他朋友?”
眼看沈妄不搭话,赵天磊又自言自语:“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冲上来接他呢,稀奇,稀奇啊,这么个性子古怪的人,居然还有朋友为他赴汤蹈火。”
“抬举了。”沈妄终于侧眸,冷冷一笑,“你是他老板?那有人违规伤到他了,你要怎么处理?”
赵天磊沉吟:“这个啊,肯定是不会让他好过,毕竟伤的可是我的镇场,捅到心窝窝啦,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沈妄盯着迟应腹部的伤口,自己的肚子也像是被跟着剜了似的,他伸手,指尖停留在伤口旁,轻声问:“他在这多久了?”
“不久,一两年吧。”赵天磊重新戴上墨镜,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几个烟圈后才慢悠悠说,“他跟我说缺钱,饿的没饭吃,就想来弄点钱,我看小孩确实可怜,就让他上场了几回,你别说,打的真漂亮,也是真的凶,除了这回对面来阴招,他至今一场未输。”
“以前也受过伤?”
赵天磊笑了笑:“那不是常事吗?在这干活的,谁不是刀尖上悬了条命啊?不过他也挺久没来这了,我还以为他洗了手,找到其他工作了呢。”
沈妄怔忡片刻,垂下眸。
他本来确实会有其他工作,哪怕没有,也不至于这么缺钱,但之前出了互穿的意外,现在又有了他来到这里的意外,直接干扰了迟应原本的生活计划,才有了今天的事。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到近,这个武场肯定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黑虎已经被人拖了出去,其余人想来拖迟应的时候,全被沈妄赶走了。
沈妄将迟应打横抱在怀里,这么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抱起来属实费劲,沈妄又是个零经验,折磨了半天才算稳稳当当把人送上担架。
他把迟应的随身物品一同带上后,也跟着上了救护车,借了点水和抹布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医生见他衣服上也全是血,对他说:“要不你先回去?他的伤不重,没什么大碍的。”
沈妄摇摇头:“我走了,万一他醒过来,发现没人陪他怎么办?”
医生:“……”
真是兄弟情深。
迟应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熟悉的消毒水味依旧刺鼻,他抬手遮住眼睛,慢悠悠睁眼,腹部的刺痛已经减缓了不少,绷带缠绕一圈又一圈,勒的有点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是又打进医院了,伸手想摸手机看看几点,却碰到另一只手。
温热从掌心传来,迟应立刻清醒,定睛一看,居然是沈妄。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八点,沈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靠着墙,闭着眼睛。病房里另一个人还在看手机,没有外放,整个病房里格外安静,只听得到秒针的“嘀嗒”声。
他呼吸一滞。
这是他头一回醒来时有人坐在床边守着他。
沈妄的新手机放在小柜子上,这两个月,他不是在学习就是和他挂着铜镜聊天,显然不会用手机打发时间,因此只能坐在这,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人,一动不动。
他还覆着沈妄的手背,这一瞬,他好像脑抽了,没有一如既往收回手,反而停住这个动作,片刻后,收紧了手指,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这一点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沈妄,迟应看到他睁眼,刚刚显露出的笑意顷刻收回,却还是慢了一步。
迟应绷着脸收回手:“我手机呢?床头怎么是你的爪子?”
沈妄却毫不留情地戳穿:“嘘,我看到你笑了。”
“……”
迟应吸了口气,接过沈妄递给他的手机,翻看班级群消息记录。
还行,没有加作业,也没人看到今晚的事。
除了面前这个货。
“我说陛下,今晚怎么来的兴致……”迟应接过水杯,对沈妄一笑,“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