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却假装没看到,沈妄保持着随时跑路的姿势,眼见又刮起了风,随时有可能再下雨,迟应便让沈妄先回去。
沈妄巴不得送完“花”后直接跑路,话音刚落就走了,只是一步三回头,好像害怕迟应看到检查,却又期待他看到检查后会是什么反应。
迟应抱着花束上楼,这花束里虽然装着的是糖,但是从侧面和远处来看,校草分明就是刚刚和人幽会回来的。
只是看到的人只在心里嘀咕,没敢说出来,也就幸好这是男生宿舍,没那么多“磕cp”的人,不然这寝室楼今晚怕是要疯。
迟应抱着花束回到寝室,把雨伞撑开放在地上放着晾干,一看窗外果然重新下起了雨,只是没刚刚那么大。
他坐在椅子上,将花束放在一旁,拿出了夹在里面的那张检查。
看清字迹后,他愣了愣。
除了最上面那一行“写给阿应的检查”是毛笔写的,剩下都是端端正正的钢笔字。
“阿应,我是沈妄,我再次为我月考作弊的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应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份检查是我用钢笔写的,我练了很久,应该不丑了吧?”
“当时确实是怕你失望,一念之差犯了大错,我当时涂完卡后就后悔了,所以那天放学后也不敢面对你,成绩出来的那天,看到你喜悦的神情,我说不出的难过,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辜负了你的期待。”
这份检查足足有两三页纸,打底两千字起步,且水分很小,沈妄认错忏悔了得有一千九百字,迟应本来还算强定冷漠,直到看到最后一段。
“我问了别人,道歉最好送些礼物,能表达心意最好,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只能送你糖,这些糖不是用你给我的钱买的,前几天,我去了学校附近的餐厅当服务员小时工,挣了一点钱,也没多少,就只能买这么点,希望阿应不要生气了,回来住吧。”
右下角落款:住在阿应家里正在写检讨的沈妄。
下面还有一个拙劣的简笔画狗狗头像,附字“汪”。
“……”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迟应将检查合了起来,重新看向那塞满糖果的花束,有些出神。
他从来没有为其他人做的事动容过。
但这一次兴许要成为例外。
沈妄身为皇帝,本不该沦落在别人手下,打那些不符合他身份的工。他也一直在维护沈妄的尊严,尽量不让他在外面受到委屈。
但沈妄自己甘愿做了服务员,在外面打零工。
难以想象,作为一个骄傲恣意的人,他对别人点头哈腰时心里在想什么。
而那份检查是钢笔字,字迹虽算不上多漂亮,但已经很端正了,这么短的时间,不天天熬夜描字帖,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沈妄抛下了一切,就为了给他一个体面的道歉和检讨。
迟应原本就没剩多少的气彻底被消磨了个干干净净,手里的寝室钥匙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烫手。
而就在这时,黯淡了好些日子的铜镜突然亮起了微光,这是沈妄主动联系的信号。
自从吵架,他们已经很久没用铜镜联系了,都是在微信里简短的几句话,迟应接通联系,里面传来沈妄的声音,非常小心翼翼地问他:“阿应,可以不生气了嘛?”
沈妄还是不放心,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看到检查后的态度。
迟应默然半晌,终于是叹了口气,他随手拆开一颗糖丢进嘴里,轻声说:“你买的糖,味道不错。”
沈妄没懂什么意思,迟应又接着说:“字也进步了许多,嗯,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我本来打算再有三个月不搭理你,现在决定缩短时间。”
他继续喃喃自语似的,好像全然不在乎沈妄正紧张兮兮听他的话:“三天长了,三小时没什么用,都睡觉了,那就三分钟吧,现在正好是九点五十七,那就,从今晚十点开始,我就不计较你的错了。”
他不善言辞,冷言冷语惯了,这是他能说出的最软,最不锋利的话,也不知道沈妄有没有听懂他的完全退让。
结果就等到一句:“我在你宿舍楼下,阿应。”
刚刚还有点自我感动的迟应:“……”
这是捏定了他会退让?
迟应放下铜镜,朝窗外一看,沈妄果然撑着伞在下面站着。
哦,不是捏定,他要是不退让,沈妄可能要在这站一晚上试图让他动容。
小心机,治国御外的谋略被他用在这地方了。
迟应心里嗤笑,脚步却还是不自觉的下了楼。
走到楼下,迟应看到了站在雨中的沈妄,他神色平静,好像只是路过此处,恰好来这里站一站,但是垂在身侧的左手是掩盖不住的发颤。衣服早已经湿了半边,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迟应看着他,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疼。
他鬼使神差地张开双臂。
沈妄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终于放下手中的伞,饿虎扑食似的往迟应身上一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