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飞员要经历的考验有很多。
事实上,宁馥作为一个刚进入飞鲨基地一年的新飞,客观上看无论是年资还是水平,都还远远够不上试飞员的资格。
哪怕是按照“海魂”计划,通过生长模式来培养舰载机飞行员,宁馥作为这批拔尖的新飞里最突出最优秀的一个,也还有一年的陆基飞行大纲要完成。这之后,才能开始上舰载机飞行的相关训练科目。
但试飞任务还是挑中了她。
原因无他——
她上舰训练了一周之后见到了试飞任务的总负责人,对方没带眼镜,但宁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位“不得志”的科研人员,老陈。
她跟老陈打了一个多月的交道。他总是有很多时间泡在模拟舱训练室,晚上给她开了不少“方便之门”,让宁馥多出了将近一倍的模拟舱机时。
当然,宁馥也投桃报李,按着他的要求飞了无数完全超纲的高难度动作,光是坠毁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换别人真要给逼出心理阴影来了。
——模拟舱驾驶的体验现在越来越真实,虽然尚且没有拟真的触觉痛觉,但坠毁一瞬间的环境模拟已经俱备足够的冲击力了。
也幸好宁馥与老陈达成了“默契”,她飞的这些额外机时都不会被记录下来。
否则,就凭着宁馥驾机“自杀式操作导致坠毁”的红灯次数,她根本连复飞的考核都通不过。
但眼前的老陈穿着可一点儿都不像技术人员了。
两杠四星的肩章晃得人眼晕,他对宁馥还礼,然后同她握了握手,“欢迎,小宁同志,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如果让你做极限试飞,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以后你到我的项目里来,我保证空勤灶不管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空军王牌飞行员陈军,两度获得金头盔,空军某飞行大队正师级大队长,曾经经历过双发动机停车还成功降落人机俱全的传奇人物,调任某最新型歼击机列装航母试飞任务总负责人。
宁馥上舰,正是他钦点。
她也是唯一一个飞行机时低于一千小时,年纪未满三十岁的试飞组飞行员。
质疑声当然不是没有。
宁馥太年轻了。
而试飞员,靠的不仅仅是年轻的勇气和胆量。
试飞的每一步都面临危险,试飞员飞的是新型号的战机、各式各样的气象环境,上千次的试飞,每一次都将面临无数未知的问题。同时,试飞员还要保证飞机的安全,——他们所驾驶的战机,背后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心血,因此,除了执行试飞任务以外,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他们还要尽可能地将战机带回来。
宁馥必须先取得航母昼间、夜间着舰的资质认定,完成弹射起飞等项目以后,才能再谈进入舰载机试飞的环节。
正常情况下,这一段需要数百小时的飞行。
对于习惯了陆基飞行的飞行员,飞机着舰就是个巨大的难关。
舰载机在航母降落时需要保持一定的速度,与陆基降落时的操作有很大的不同,光是扳过操作习惯,就需要经过反复的琢磨和训练。
宁馥在一个月后完成了第一次着舰训练。
——她成功钩住了第二道阻拦索。
相比那些已有上千小时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宁馥像一张白纸,而她在模拟训练舱和系统提供的空间内,已经无数次练习过舰载机的起降。
航母的甲板上,一共有四道阻拦索。
战机对正跑道准备降落时是不松油门的,在战机主轮“砸”在甲板上的一瞬间,机腹后部的尾钩随战机向前冲刺,必须要勾住四道阻拦索中的一道。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到现在,某大国海军已经坠毁了1000多架飞机,700多名飞行员丧生,其中绝大部分事故是发生在着舰的时候。
对于这个着舰过程,外国海军航空兵有一句形象比喻:“人为控制的坠机”。
航母已是庞然巨物,但在茫茫海面,不过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面积,还伴随着波涛起伏,要考虑航向和航速,战机要精准着舰,精准地钩住第二或第三道阻拦索,稍有差池,就可能造成巨大的损失和危险。
而能够成功着舰,通过数十项相关的考核,一名飞行员才算是正是加入了舰载机飞行员的序列。
——被誉为“尾钩俱乐部”。
在爱人生日的这一天,宁馥成为了“尾钩俱乐部”的一员。
老陈果不食言,大手一挥给宁馥开了个“后门”——只要她月的身体检查没有波动不出问题,舰上的炊事班随时满足她的进食要求。
“我知道,你自己摸索自己学着飞习惯了,但是试飞不是让你去模拟舱反复探索的。”老陈看着宁馥吃,“你没有失误的机会和空间。”
“试飞组哪一个拎出来都够教你,我全安排给你,你跟着学。”
宁馥眨眨眼,“就像高手灌顶传功一样?”
老陈问道:“你喜欢看武侠?”
宁馥耸耸肩膀,“我中学时也是混江湖的。”
老陈又问:“那我在你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宁馥筷子一放抹抹嘴,“扫地僧。”
老陈大笑。
宁馥跟着她的“师父”们飞了半年。
这群师父里还有记得她的,挺惊讶——之前她上过舰,不过那会儿是机务部门的,天天对着甲板研究黑区——战机起降时在航母甲板上形成的黑色轮胎擦痕——判断黑区的样态,正是我国第一代舰载机飞行员在缺乏参照规范、缺乏技术资料、缺乏经验积累的“拓荒时代”,一点点探索未知,形成经验的手段之一。
对她的质疑,慢慢地被惊叹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