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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家大庄园里,谢不宁见到慧云法师。
院里树多,正值冬季,风稍大些,就有枯叶飘飞上空。慧云法师坐在一棵半秃的树下,手里捏着一片枯绿的叶子端详。
“师父,你在看什么呢?”旁边的小徒弟抱着胳膊跺脚,觉得冷。
恰好谢不宁和司桷羽走近。听到小和尚这话,谢不宁笑了一下:“禅师看的是这个。”
说罢,他伸出一根食指,指指天,又朝下指指地。
小和尚疑惑不解,皱着眉看看天,又看看地,啥都没有啊。
慧云法师看着他微笑。
谢不宁向法师点头,脖颈弯曲出修长的弧度。他没用道教礼,更不行佛礼,这样倒也算合适。
慧云法师笑眯眯地,伸手拈叶,从僧袍里伸向前,把那片逐渐失去水分的叶子伸到他面前。
谢不宁接过来,看着半黄半绿的叶子若有所思。
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小和尚在一旁完全看糊涂了,探头探脑,好奇的不得了。
司桷羽眉眼间疏淡,不论何时何地,外人总是很想猜想他的心思。
谢不宁略思索一会儿,当着慧云法师的面,抬手把叶子扬出去。
小和尚一踮脚,火气上来,心说这人好不礼貌。
空中舞落的枯叶忽然一变,成了一只翩翩飞舞的绿色蝴蝶,与冬日寒风相较量。
正在小和尚惊讶得张大嘴之际,眼睛一花,绿蝴蝶摇身变作一朵黄花,轻盈地从空中落下。颜色鲜妍灿烂,好比日光。
只一瞬,悠悠坠落的花朵忽地雪白。一片雪花落在地面,沾着干燥的泥土,融成一滴水。
小和尚看向谢不宁的眼睛充满惊诧,好厉害!
“小小的障眼法,禅师见笑了。”谢不宁照旧将叶子还回去。
待他们走后,叶子又回到慧云法师手上。
小和尚问:“师父,刚才那位施主什么意思啊?”
慧云法师笑呵呵道:“你以为我在看叶子,他却看我在参佛法。我看枯叶,想的是万物消逝,他用手指天,指地,却是告诉我‘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还有呢?”小和尚瞪大眼,迫不及待问道。
慧云法师:“我把叶子递给他,向他提问‘缘灭又当如何’。”
小和尚手比划:“然后他就变戏法一样,真是厉害。那又是在说什么呢?”
慧云法师慈祥笑道:“他还是告诉我,‘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枯叶是蝴蝶,是夏花,亦是冬雪,缘灭即缘生。众生沉浮,皆是轮回。”
小和尚似懂非懂:“我怎么听不懂啊……但他这人还挺聪明,师父都高兴了。”
慧云法师便笑:“通透灵秀,难得。”
小和尚记在心里,能被师父夸难得,这才是真的难得呢。
“那他最后怎么又把枯叶还回来,也有禅机吗?”小和尚捻起那片叶子,左看右看。
慧云法师大笑,站起来拍一下他的脑袋:“世间一切法,皆是佛法。一个字,悟。”
……
回到小院子,室内暖和,谢不宁脱下外套,好奇问:“我看慧云法师好像常来你这,你感兴趣?”
要是剃光头,还有这么帅吗?谢不宁盯着他的头,认真思索。
司桷羽一看他的眼神,就慢慢道:“没想出家。”
“也不感兴趣。定禅寺曾受祖上的帮扶,慧云法师才应邀前来。”
“原来是报恩来的。”谢不宁淡定了。不是他对和尚有偏见,但剃光头真的没有现在长发好看啊。
凭小司和自己的关系,要出家怎么也得先考虑他们道观吧?
“倒是你,和慧云法师论禅。”司桷羽想起在玉村时,他对道佛的参悟,胆大而不同。
说起这个,谢不宁怪不好意思的,脸都有点红了:“啊,我就是怕丢人,才用障眼法唬一唬他们。”
司桷羽打开文件,笔夹在骨节分明的之间,微微愣住:“唬人?”
谢不宁捻起桌上的一支檀香,一边点一边说:“是啊。风纪雪这秃子告诉过我,要是碰上和尚辩禅,说不过又不想丢人,那就别说话,只用比划。”
今天一试,秃子诚不欺我也。
司桷羽被噎住:“……慧云大师是高僧。”
这点伎俩,恐怕在他面前过不了关。
谢不宁对上他的眼睛,眨了眨:“所以我只负责比划,悟到悟不到,全看他本事?”
司桷羽沉默,幸亏道观把你先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