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侯爷一起得罪了佟安一党,侯爷又拒绝了叶廉,那就只剩下太子、燕王和恒王可以选了,”他看着李韬,“才听说恒王殿下因幼年的一场大病失了智,心智就如孩童,想必是不能了。燕王殿下倒罢了,世子爷倒是与苏家往来繁密,而苏宿是叶廉的人,恐怕燕王是有和叶廉结盟之意。”
李韬浅浅一笑:“这不稀奇,燕王不喜宦官,又觊觎兵权,若是有的选,自然会向叶廉靠拢。”
楼知春目光一深:“那侯爷又如何?”
李韬的态度从来都模糊不清,对此,楼知春一直非常好奇。
平阳侯虽屡立大功,却似乎无意追求官阶,朝中有些高官并不把他当回事,尤其佟安等人。可楼知春知道,此人绝不一般。
人主不喜强臣,臣强则死。
李韬明白这个道理,他在韬光养晦。
不,他是在等。
等什么呢?
楼知春看着对面这个温和从容的人,有片刻的失神。
叶廉也早看出来了,所以有心想与李韬联姻,只是没想到他会拒绝。
楼知春正等着李韬回答,却见对方转头看着窗外,一语不发,目光有异。
他顺着他的目光一望,看到底下沁芳园中,那些夫人小姐们都拥去了水面当中的小亭赏玩。
李韬看着的,是湖边的人。
那儿有个姑娘,独坐在石桌边,拿手掌按压着一个红鸡蛋,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楼知春一怔。
她用手掌按着鸡蛋来回地滚动,直到鸡蛋壳全给滚碎了,才拿着鸡蛋慢条斯理地剥起壳来。
楼知春看了,低声一笑:“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别人都在看风景,她却一个人在那儿剥鸡蛋吃。
李韬眼睛仍看着下面,手拿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声音微沉道:“巧了。”
楼知春不明所以:“什么巧了?”
李韬轻嗤一声,目光渺远:“还有个人也喜欢这么剥鸡蛋。”
“谁啊?”
啪嗒一声,茶杯被搁在了桌上。
李韬起身,朝楼知春淡淡笑道:“时辰不早了,楼大人还不回去?”
楼知春当即呛了一声:“你”
李韬伸手在他肩头按落,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问我之前,你该先问问自己——到底要不要上这条船。”
楼知春仰头定定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色如雾,晚风微凉。
宴席散了,宾客们各自离开,方才还热闹非凡的侯府渐渐冷落下来。
苏允之向李麟和黄氏告退时,黄氏瞧着竟比过去还和气,李麟也难得一见地关心了她几句,且温声细语地与她说话。
苏允之正疲于应付,乍一见李宜华在李麟背后冲自己挤眉弄眼的,险些就笑出来,临走前不禁狠狠瞪了她一眼。
走出外院时,紫云已经拿着披风在等她了:“小姐,今晚有些凉,披着披风,可别冻着了。”
苏允之笑了笑,突然道:“你今日吃那红鸡蛋了么?听说吃了能讨好彩头。”
紫云一怔,扑哧一笑:“小姐多大人了,还信这个?”
见苏允之脸红红的,只微微笑着也不吭声,紫云察觉出有几分古怪,便凑上前闻了闻,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姐,您喝酒了?”
苏允之摇头,抬手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
紫云一噎,忙上前扶住她的手:“方才没出什么岔子吧?”
苏允之摇了摇头,她头昏眼花的有些难受。
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这么足。
“咱们赶紧回去吧!”紫云低低道,声音有些忧虑。
“好。”苏允之乖乖答应。
二人走上回廊,旁边园内高大的树影在夜风中婆娑,形同鬼魅。
苏允之捉紧领口有些害怕,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当初不也还做过几日游魂,有什么好怕的!
主仆二人刚下回廊,迎面看到一人,险些叫出声来。
苏允之看清对方面貌,松了口气:“三舅舅”
李霑独自一人提着灯笼看着她们,笑了笑:“吓着你们了?”
苏允之违心地摇了摇头。
李霑:“我方才从这儿走过,掉了东西,这会儿正沿着路找。”
苏允之还未说话,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表姐,原来你在这儿啊!”
她转头一看,又是李玄夜那厮。
这小子真是阴魂不散!
李玄夜正抬着下巴往这儿走过来,谁知道一瞧见她身后,竟神色一变,又转身跑了。
那个样子,说是屁滚尿流也不为过。
苏允之惊讶:“三舅舅,表弟怎么好像十分怕你。”
李霑无奈道:“恐怕,他怕的不是我。”
苏允之本来不解其意,回过头才知道李霑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李韬……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