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韬回到木樨堂的时候,王岩已经审问过那落水的丫鬟兰汀。他用了些刑讯犯人的手段,兰汀很快便遭不住,如实招了。
这兰汀是黄氏屋里的贴身丫鬟,之所以寻短见,是因为黄氏想把她拨去李玄清院内,有意抬她做通房。
如今李玄清已经有了一个叫作碧云的通房,对其宠爱有加,黄氏心生忧虑,想安排一个自己人进常山院。
事实上,兰汀与老家的发小早有婚约,而且情深意笃。然而,她禀明实情以后,黄氏却并不理会,仍一心要让她成为李玄清的房里人。
李韬听到王岩的禀报,摇了摇头,眼里掠过一丝厌色:“把人送到香山院,让大夫人自己处置。顺便告诉她,我不想再看到这种事。”
王岩应声,正要告退,却听李韬道:“等一等。”
“侯爷?”
“这是谁拿来的?”李韬指着桌上那一盘子突兀而又显眼的红鸡蛋。
“回侯爷,是楼大人让人送来的。”
李韬沉默,脸上写着莫名其妙四个大字。
“楼大人还说,侯爷若喜欢,他家还有,说是府里厨娘自己养的鸡”
李韬挥挥手:“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岩连忙闭嘴。
“下去吧。”
“是。”
李韬伸手捏了捏眉心,睁眼时,目光落在那鸡蛋上面,冷不丁想到方才应怀玉的神态语气,眼睛一眯。
上回看她滚鸡蛋也是。
苏允之也那样剥鸡蛋。
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有那么多怪癖,李韬却比她更清楚。
他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一抿。
太子谢胥当年刚进涌泉宫的时候,还是一个内向青涩的少年,极少开口说话。
那时候,苏允之为了让他能敞开心扉,下了很大的功夫。
李韬看到过她给谢胥剥鸡蛋,也是那样滚碎了一点一点剥干净,然后把白嫩光滑的鸡蛋捧到谢胥的跟前,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吃完。
就像个傻瓜。
朝阳楼花间阁。
虽是秋日,花间阁外小园中的花草林木却还有些繁盛气象,风中花香微微,虫语细簌,假山屋宇,环绕叠复,风雅宜人。
楼知春进了阁内,便闻到浓郁的脂粉香气,又听到楼上隐隐约约有女子的娇笑声,一时有些疑惑。
旁边同僚用手肘顶了顶他道:“楼大人要不要上去看看?”
“我赌二十两,楼大人肯定不敢。”
楼知春弯腰,一揖到底:“还请各位饶了在下吧!”
众人大笑。
“话说回来,楼上到底是在做什么?”楼知春入座后问道。
“看来咱们楼大人是心猿意马了啊,”其中一人笑道,“听说是首辅大人家的四小姐在此举办诗会,请了京城各世家名门的千金贵女。”
楼知春恍然:“原来如此。”
“楼大人既然没胆上去一探究竟,就得罚了这杯酒,来——”
楼知春无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既然是有京城的各位小姐在,那自然是有人把守,楼某一介文官,若是贸然上去,恐小命休矣!”
“小命倒不会休,就怕会打伤咱们楼侍郎俊俏的脸蛋!”
众人哄笑。
楼知春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盈盈的:“接着喝——”
喝到尽兴时,肩膀给人一撞,手中的酒杯应声跌落,楼知春摇头一笑,矮身去捡,结果看到桌子底下竟还躺着一张蓝色的诗笺,不禁目光一凝。
薄薄的一张纸,月白色打底,上头的蓝色仿佛给水晕染过,透着天青,似蓝非蓝,有如碧湖云烟,氤氲朦胧。
诗笺上以簪花小楷誊写了一首《子夜吟》,字体秀巧,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看来是有位小姐落了东西,楼知春捡起诗笺,这才看到左下角一排小小的落款——李宜华。
他一愣,李宜华好像是平阳侯府的
“楼大人!怎么钻桌子底下就不出来了?”
楼知春连忙把诗笺塞进了衣襟里头,捡起酒杯,神色如常地坐了回去。
笑闹间,有一人压低声道:“听说那个万嫔,马上就要被封作贵妃了,这在我朝后宫可是首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