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墨天性洒脱,对王权向来鄙薄,此时提起封瀛的大哥元康帝也是不屑一顾。
大邺自打先帝建安帝薨逝后,王权之路便一直风雨飘摇。先是长子率先发难夺了帝位,又担心六皇子封瀛窥视皇位,于是寻了个由头让从未行过武的封瀛带兵征战外敌。
后来元康帝被鲜卑人所杀,又是封瀛带兵打回都城保住了江山。可他自己却无意去坐那皇位,反而扶植了自己的十二弟当了少年皇帝。如今他掌摄政之权,皇室内诸人又是蠢蠢欲动,一个两个想要取而代之,小皇帝的皇位摇摇欲坠,明争暗斗一刻也未停过。
刘长墨有时候不由感叹,生在皇家又有何好,还不如当一闲散山人来得快活。
他想得出神,落子也是随意为之,丝毫没注意到棋盘之上自己已被封瀛吞了大片白子,呈现一面倒的颓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棋局已相当惨烈,封瀛落下最后一子,又将多余的黑子扔回到棋盒里。
他薄唇微启,沉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来:“你输了。”
刘长墨知道自己输了,输给封瀛是常事儿,他本不在意。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这棋赢了后,慎亲王殿下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他本还想问问他要不要理会那富平侯家的小姐,结果封瀛甩手便走,似乎还轻飘飘地扔给了他两个字:“去吧。”
刘长墨只当自己听岔了,可人已经走远,他也不便上去追问,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去外头见了来人。
阮筝费了一番唇舌才将刘长墨请回了青雀庵为祖母诊治。好在这人虽说难请,但医术确实高明,问诊开药也极为细致认真。阮筝只看他把脉问诊时的态度,已知此人当真有真本事在身。
想到祖母之病有望治好,她不由松一口气。
等诊治完毕她便扶祖母回房休息,外头刘长墨则由小厮侍候笔墨写药方。正落笔间只见一个着紫色衣衫的丫头从外面匆匆而入,未曾行礼便直奔内室而去。
来人是青黛,她本一直在外头忙着,里头由白苏领着小丫头侍候在阮筝身边。这会儿却是急匆匆地跑进来,附在阮筝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小姐,长公主领着右都御史夫人来青雀庵进香祈福了。”
阮筝一愣。
这帮人来得竟这样快。
阮筝心里清楚,长公主这次匆匆前来,只怕为的就是她当日带出府的那枚私印。
大邺男女订亲传统聘书上除了需双方家的印章外,成婚男女各自的私章也需一同印在上头,以示两人并非盲婚哑嫁,而是情投意合。
这事儿在民间百姓之间已是流传已久,成了既定的规矩。而在富平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通常也就是走个过场儿。
父母为子女相看好人家后,便拿了子女的私章往聘书上一盖,这事儿便算成了。
阮筝之所以躲到青雀庵来,为的就是避免这枚私印落入长公主之手。没想到长公主那样金尊玉贵的人,竟会急吼吼地同右都御史夫人一道前来青雀庵这小破庙礼佛,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愈是急,愈表明这桩婚事其中必有猫腻,阮筝便愈发不能如她的意。
她站在祖母床边略一沉吟,悄悄从衣袖里拿出了自己的那枚白玉小印,冲青黛道:“给先生的诊金可备好了?”
青黛闻言立马拿了一袋子金银过来。阮筝接过后在祖母的妆屉匣子里翻找一番,找出一个略小的朱漆方盒,将里面的珠宝首饰倒出,又将那些诊金装了进去。
装完后她走回床边,冲祖母轻声道:“孙女借用一下这个盒子,祖母勿怪。”
老太太眼里流露出了然的神情,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略冰凉的手指,回了句:“往后你要自己留意着,谁的话也不要轻信。”
阮筝听了一愣,心头的不安愈发大了。她还想再问几句,但听外头的阵势怕是长公主片刻就到。来不及细想她转身出了房间,进到正堂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刘长墨。
“今日多谢先生。”
刘长墨倒也不推辞,让小厮接过那朱漆盒子后,又交代了阮筝几句,还说了那药方的用法与用量后,便领着人抬手告辞。
他出来时恰与长公主一行人打了个照面,只是后者并不认得他,见他衣着低调也未多留意,匆匆一瞥后便进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