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纪承柒不是你的孩子?”
“因为我答应过师弟,不可对任何人说这件事,要将纪承柒当自己的亲生孩子。”
王妃忍不住骂他,“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就是这么死脑筋,纪枫一生信守承诺,你喜欢的不也就是这样的我吗?”他自嘲笑了一笑,叹息一声,“一生遵守诺言的纪枫临到死却还是食言了,不过,人总归要任性一次的不是吗?记住我的话,冉冉,保存自己,和枫儿好好的,我已在活着的时候保了那母子两人,至于我死后,你要杀要刮都随便了。”
“不要!纪枫!你不要死,你要给我解释清楚,我恨了你这么多年,这是你欠我的,你要还我,你要通通还给我!”
阳城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许昭月得到消息之后也带着安乾道君过来了,正好跟阳城子在宣事殿门口相遇,几人对视了一眼也没多话,匆匆进了殿中。
一进殿就见南疆王满身是血躺在王妃怀中,王妃见到来人,急忙哭求道:“老祖,求求老祖救救他。”
阳城子走上前先喂了他一颗丹药,而后探了一下他的脉息。
“他中了蛊,五脏已被蛊虫吃了大半,已回天乏术。”
王妃绝望闭上了眼,大颗泪珠自她眼角滑下来,纪玄铮一进来就听到这话,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怎么会这样?”纪玄铮跌跌撞撞走上前,噗通跪在两人跟前,“爹爹怎么会伤成这样?”
王妃已经不知道她该恨谁了,她恨了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以佛求渡,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怨念,可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恨错了人。
纪枫从未背叛,那女人和那个孩子也跟纪枫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她杀掉他们还有什么意义呢?
南疆王妃收回神,她摸了摸儿子那悲痛的脸说道:“铮儿,娘亲对不起你。”
“母亲,这究竟怎么回事?早上见父亲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是母亲喂你父亲吃了毒蛊,母亲是个坏人。”
纪玄铮显然被这话给惊到了。南疆王妃又看向许昭月所在的方向,说道:“许姑娘,你的蛊也是我下的,抱歉。”
许昭月早就猜到了,并没有太意外,不过许昭月却没想到南疆王妃会直接毒杀南疆王,她理解王妃对南疆王的恨,只是为何面对快死的南疆王王妃却又不舍,这让她想不明白。
“铮儿啊,你要好好的。”
南疆王妃说完,顿时呕出一口血来,纪玄铮惊得瞪大了眼,急急唤道:“母亲!”
阳城老祖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冲纪玄铮说道:“她用内里震碎了五脏六腑。”
碎了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尽失,就算再高明的医修也都回天无力。
南疆一天之内痛失南疆王和王妃,世子纪玄铮临危受命,继承南疆王之位。
南疆王和王妃逝世的时候应龙教的人正潜伏在大牢周围,一直没等到阿姆的命令,却等来了新任南疆王纪玄铮率领的军队。
纪玄铮将应龙教尽数剿灭,在南疆为害一方的应龙教就这般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不过没有人知道应龙教的创始人就是南疆王妃,民众只以为王和王妃是被应龙教所害,应龙教狼子野心死不足惜。
最后,纪玄铮以南疆最高的礼将南疆王与王妃厚葬。
南疆王和王妃葬礼之后,纪玄铮剥夺了纪承柒郡公的称号,将他与侧妃逐出王庭,贬为庶人。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在南疆王和王妃的葬礼之后便告辞离开,阳城子和云乔皙也在同一天离开,两方在南疆王庭宫门口同时启程。
就感性的角度来说,许昭月并不喜欢阳城子,不仅因为体内有姜梦予的残魂,还因阳城子将云乔皙护得滴水不漏,不过她向来恩怨分明,这一次确实是阳城子帮了她。
在离开前许昭月冲他拱了拱手,说道:“此番多谢,告辞。”
阳城子只略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许昭月转身上了熟湖车,纪玄铮新上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并没有来送几人,不过当许昭月坐上熟湖车,车子渐渐飞离王城时,她却在葱茏树荫掩映的宫阙之中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
他就站在殿外的台阶之上,周围是南疆城宏伟的宫殿,一身玄色华服庄重沉稳,他已不再是那个活在父母羽翼下的潇洒公子,他是南疆王,披上这一身衣服不仅代表了身份和地位,也多了一份责任。
宫殿在他周围华丽铺展开,那偌大的地方却只见他一个人。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回到了寒月崖,安乾道君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密室,这一趟南疆之旅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有时候两人就真的像一对普通的道侣,可是如今回来了,许昭月知道他们还要面临很多现实问题。
比如,那一堆被安乾道君养着的邪灵。
许昭月按下密室的开关,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进入密室,对于密室里的道路也不再陌生,许昭月从狭窄的通道出来就见到负手站在大坑边的安乾道君。
安乾道君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她,他并未回头,说道:“它们长大了不少。”
许昭月不敢走得太近,她往底下看了一眼,只见密密麻麻的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散发出幽幽的光,许昭月看得头皮发麻。
“道君要将世间变成炼狱的想法依然存在吗?”
“当然。”
他回答得很干脆,就像创造炼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并未觉得炼狱会造成什么后果,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我以为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会让道君改变想法。”
“为何要改变?”
“因为我告诉过道君我不想活在炼狱中。”
他转头向她看过来,地下室里昏暗,好似在他面上罩上了一层面纱,他那双眼睛沉在面纱里,显得深邃而冰冷。
许昭月骤然想到她曾经所见到的罗刹王,这些时日在南疆,她发现了完全不同的安乾道君,他有着自己的情绪,他会吃醋,他充满占有欲,而他也可以为她做出退让,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生动可爱,跟弑杀的安乾道君判若两人,一时让她忘记了这个人是未来毁天灭地的罗刹王。
此时,她对着他那双眸子,猛然间惊醒,他是安乾道君,他是未来的罗刹王,他是个疯子。
“道君,我喜欢高山,喜欢河流,可是邪灵会毁了这一切的。”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本君会为你留一座山,留一条河。”
这好像就是他做出的最大退让了,许昭月道:“可我要的不只是一座山一条河,我也需要朋友,我不想我的朋友们变成怪物。”
“你所谓的朋友本君也可以为你留下。”
“……”
许昭月怀疑他根本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她道:“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就活该被邪灵附体吗?”
“其他人又与你何干?”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并没有招惹道君。”
“无辜与否又如何?”
“道君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吗?因为道君喜欢猎杀,为了满足道君的猎杀欲,那些无辜的人就得被你变成怪物?”
“对了错了又有什么关系?要么成为猎杀者,要么被猎杀,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循规则,如果今日本君是弱者,本君也会像食物一样被人啃噬干净。”
这话给了许昭月不小的冲击,她想到了安乾道君的特殊体质,他乃天上地下一枚灵丹,就如他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强大了,他不幸落于谁手上,势必会被人啃噬干净。
他与她生活的环境并不同,她从小就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美好环境中,而他活着却时刻遭受被吃掉的威胁,他想的最多的应该就是怎么保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也从未接受过正确的是非观念。
就如丛林中互相厮杀的野兽们,没有规则没有道德的束缚,只有拼命活下去的本能,如果不强大,就只能成为别人的食物。他觉得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要成为主宰,只有成为主宰才能完全不受威胁。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道君想的那样坏,我承认这世间有很多坏人,可这世界上也会有好人的。”
“好人坏人又与本君何干?”
许昭月明白了,在他眼中,根本就不会有好人坏人的区别,要么别人主宰他,要么他主宰别人,这就是他所认为的规则。
许昭月道:“可是现在道君已经很强了,没有人可以对道君产生威胁,道君为何还执着于将人变成怪物呢?”
“本君既然要成为猎杀者,那么猎物该有的模样就该由本君说了算。”
“我真的不明白道君为何那么热衷于猎杀?这世上就没有其他能让道君感兴趣的事情了吗?”许昭月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想要这世间的美好,我想要看遍山川湖海,以后道君陪我走遍世间每一个地方,我们去认识不一样的人,吃各种各样的食物,当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