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得那是相当的战战兢兢,其实最让他们担心的莫过于,这要是他们不肯出力,萧宁就让他们出人?
真要是这样,绝不可等闲视之。
众人皆严阵以待,等着萧宁开口,当然,他们是希望不会有这样的事,否则,这往后谁还敢跟萧宁凑一块?
不想萧宁突然轻轻一叹,显得十分为难,“原不该与诸公说的。”
提心吊胆的人一听萧宁的话,这闹不明白萧宁意图何在,很让人心焦。尤其他们有所猜测,更怕猜测中了!
“唉!”萧宁又是一声轻叹,透着无力。
看起来,好像,他们就算想不管都不行了啊!
众人看着萧宁表演,亦是十分无奈,这一位,这一位啊,真不是好对付的!
“我们与小娘子同处雍州,雍州但有难处,小娘子只管开口,我们定鼎力相助。”犹豫的人不知该不该开口,总有萧宁的队友帮忙,比如南宫致远!
萧宁等的就是他们这一句话,立刻道:“诸位家大业大,军中粮食紧缺,不知是否能借粮一用,来日丰收,我再还诸位?”
一群人齐齐的不作声了。
雍州世族其实并未遭受太大的打击,接手雍州的萧氏,既往不咎,只看将来。一直以来并未有意为难世族,除了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定下约法三章,但凡世族守规矩,其他事根本不会多管。
是以家底丰厚的世族,无论钱或是粮,都未损及,依他们各自的性格,粮为常备。雍州缺粮,岂有不向他们借的道理。
可是,南宫致远闻之,突然扫过萧宁,他记得去岁秋收,无论是雍州或是冀州,皆风调雨顺,是以皆为丰年。纵然雍州来人再多,亦不可能才二月一过便缺粮。
萧宁,必有算计。
南宫致远立刻意识到这一点。然他会道破萧宁的另有算计?当然不可能!
这个时候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是配合,萧宁说什么,他便配合什么,无论或真或假。
“南宫氏,愿倾囊相助。”此刻的南宫致远出声,态度很明确。
萧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世上果然从来不缺聪明人。
收获萧宁眼神的南宫致远,这一刻确定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南宫家的情谊,宁永不敢忘。”萧宁郑重的朝南宫致远作一揖,感谢他的配合。
南宫致远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只为在萧宁处多刷好感,此刻面对萧宁感谢,连忙道:“小娘子不必客气。当日我等答应将军,此后必与将军戮力同心,同仇敌忾。
“言既出,行必果。今日雍州有难,我等当竭尽全力,助雍州度过此劫。”
话,说得那是相当的漂亮,萧宁再次正色道:“谢过南宫郎君。”
别管是唱戏也罢,真心所言也好,对方能将话说出,萧宁打从心里感谢南宫致远。
其他人有南宫致远一衬托,就问问他们是不是打算不出手,看着萧氏陷入困境,无所作为?
自然,也有人考虑一个问题,眼下的萧氏客气的同他们借,若是将来到了危急关头,借不来,凭萧氏的兵力,会不会极有可以有,人家不借了,直接抢?
抢完再杀,这些事传不到任何人的耳朵里,难道不可能?
扪心自问,倘若他们被逼入绝境,杀人得以活,不杀只能死,他们是杀或是不杀?
念头一闪而过,今日萧氏兵马的震慑力是相当的大,自知不敌何以以卵击石?
“小娘子,我等皆愿借粮。”心里再怎么叫苦,终究一阵声音齐齐地响起,甚识时务的同萧宁表态,他们很配合的,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粗。
打从一开始便不怀好意的萧宁,要的就是他们乖乖听话,眼下如愿以偿,焉能不客气客气。
“多谢诸位仗义相助,此恩此德,萧氏永不敢忘。”萧宁朝他们作一揖,表达感谢。
轻飘飘的几句话,连借粮的数目都不曾敲定,偏一群人想到粮食被萧宁借去,尚不知是否有借有还,心中七上八下,考虑的必须是如何想方设法少借些,不定数目,正好。
各怀心思的人,各有各的算计,南宫致远对于众人的打算,摇了摇头,凭他们想跟萧宁斗智斗勇,差远了!
最终,心情不好的人灰溜溜的走了,萧宁与南宫致远使了个眼色,有人相当自觉的留下。
等没了外人,萧宁嘴角含笑,“南宫郎君不介意再帮我一个忙?”
“致远之幸也。小娘子请说。”南宫致远早料到萧宁必有事才让他留下,焉能不配合。
“将我与诸公借粮一事闹得人尽皆知。”萧宁道破,南宫致远一愣,眉头轻轻跳动,瞬间猜到萧宁打算。
不想萧宁同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出我之口,入你之耳。”
南宫致远心头一跳,配合无间地作一揖,“致远明白。”
多余的话再没有,相互已然说完该说的话,各自散去。
萧宁感叹道:“南宫郎君此人,想让他真正心悦诚服并不容易。”
这时候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宁回头看去,竟是程八子。
“小娘子。”萧宁回头的那一刻,程八子骤然停下脚步。
“输得不服气?”不错,最后同姚拾儿单打独斗的人正是程八子,可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萧宁甚是好奇,有人是否败了依然不服?
程八子面露窘态,然而却分外坦然地道:“输了就是输了,无论她用什么办法,我技不如人,岂能不服。”
倒是十分坦然,不像许多输了依然因为所谓的性别不认账的人,诸多借口。
“小娘子不仅借此番比试震慑世族,更有旁的打算?”程八子不知是不是听见萧宁和南宫致远的交谈,小声地提问。
萧宁侧头端祥他许久,“你想知道?”
程八子叫萧宁越看越是不自在,偏不敢动,更不敢让萧宁别再盯着他。好不容易萧宁终于开口,程八子眼神有些飘移地道:“我知道我不够聪明,懂得没有小娘子多,是以更想多听多学。”
这颗好学上进之心,倒是至关重要。
“当如是。”萧宁赞许有加。“不过,人皆有所长,亦有所短,跟在我身边,只学我一个人的本事远远不够的。不说其他,方才那位南宫郎君,纵然年青,是为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此人于太平时是为宰相之才,于乱世中,可安一方。”
不难看出萧宁对南宫致远的欣赏和肯定。
程八子眨了眨眼睛,仰视萧宁地道:“亦不及小娘子。小娘子是能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之人。”
相当的会拍马屁。
萧宁却不以为然,提醒道:“收起你这份自傲,虽然是对我的。天下人,纵然是街头的小贩,皆有可取之处。
“我原以为你生于市井,知恩图报,又有一颗报效国家之心,自该比一般人更明白,天下人皆有所长,我等更该多学。”
说到这里,萧宁审视的目光落在程八子身上,似要重新认识程八子一般。
程八子焉能想到,不过是一句拍马屁的话,竟然引起萧宁的反感。
“跟在我身边,你既为学习,当牢记此心。甜言蜜语,少说。”萧宁再次告诫,好好的一个苗子,可不能养着养着就养歪了,到时候不得呕心死!
“唯。”程八子自知有错,再不敢言,老老实实地回应,保证不敢再犯。
“好好看着,看南宫郎君如何将我吩咐他办的事办得漂亮。”萧宁眼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程八子犯了一回错,如何敢再继续犯错。连忙答应,保证一定会仔细观察。
不过,萧宁有她的消息渠道,关于南宫致远做了什么,却不许任何人在程八子的面前提及半句。
程八子亦不再问起萧宁,南宫致远相关事宜。
生于市井之人,亦有他的消息渠道,而想探明南宫家所作所为,萧宁不给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程八子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此时,雍州不知从何处传出一些相关消息,雍州缺粮,军中只怕要供应不足。
粮食,民以食为天,缺粮是一等一的大事。
立时间,流言四起,自有人不相信这等传闻,毕竟雍州去岁丰收,大家都看在眼里,岂能缺粮了。
再是丰收,随天下动乱四起,又有州县遭灾,闻雍州收留百姓,更以供粮供田,百姓皆蜂拥而至,难免粮草紧缺。
需知萧宁亲自向世族借粮。若不信且盯着各世族,瞧萧宁是不是让人从各家拉粮了?
还真是不得不盯着这方面的事,一盯起来,不少人便发现,此言不虚。
程八子虽不知雍州粮草如何,可是,他记得追问一点,流言所起之处,是不是自南宫氏传来的?
让人仔细一查,寻根问底,果不出他所料,这方面的流言竟然真是南宫氏传出的。
能在短短两天的时间传得沸沸扬扬,雍州皆知,其中必有人推手。这个人,竟然出自南宫家?
可是,南宫家为何如此行事?明明萧宁让他仔细观察南宫致远行事,多学多看。
程八子一时想不通,他更清楚的一点是,雍州缺粮一事一但坐实,必引起雍州动乱。
民以食为天,随着缺粮消息传来,在内,必有人大发国难财;在外,强敌焉能放过大好机会?
等等。程八子脑子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让他好像捉到了重点。
南宫致远是萧宁要用的人吗?
是的。
比试过后,立刻传出雍州缺粮一事,是不是太巧了?
是的。
雍州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程八子努力想,努力想,懊恼地皱眉,他不知道,他答不上来。
可是,他不知道的事,萧宁定心知肚明。
那是不是说,现在雍州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在萧宁掌握之中,甚至是萧宁有意一手催成的?
这一点,程八子相信萧宁,相信那一个谋定而后动的小娘子,必不会一手将雍州安定毁了。只有一个解释:萧宁想通过不安定达到一定的目的!
南宫家,南宫致远,又都做了什么?
这一回,程八子要去贯彻萧宁的吩咐,他要注意南宫致远一举一动,哪怕想明白的事,但凡南宫致远有所动,都要记下来,或许将来能想明白。
程八子的打算,萧宁无意多管。
嘴上说得再多,都不及让人亲身经历,所谓的阴谋诡计,唯有亲身经历,这才能明白,所谓战场,并不是明刀明枪对上才叫战场。
有时候,比起明刀明枪的战场,后方,各自的人心如何把控,能否叫人老老实实的听你吩咐,同样重要。
很快,雍州缺粮一事不仅传遍整个雍州,就连外面盯着雍州的各方皆有所耳闻。
曹根一方,称帝于京,组建文武百官的曹根,立刻火速命人商量此事,依众人之见,雍州缺粮一事或真或假,这会不会是他们的机会?
败于雍州一回的曹根,耿耿于怀都是如何寻回场子。
缺粮的干系重大,谁能不心动,谁人不想趁机夺回场子。
“陛下,雍州擅计,不可不防。”曹根相当的给力,他成了皇帝,立刻将手中最信任的军师杨眉封为丞相。
杨眉不负他所望,自为相以来,事事为他谋划,亦为吴国而多安于民,得不到世族之心,争得民心如何不可。
杨眉同样也算在雍州吃了大亏。见识过雍州厉害,纵然传出的消息似乎对他们有利,亦不可轻信。
“朕也是这么想的。”曹根说起朕字,十分费劲,一个大老粗,纵然成了皇帝,不代表他能瞬间变成文明人。
一个朕字学来,也是杨眉处处劝谏,提醒这帝王称谓,关系的是他的威严,旁的事都可以不在意,不计较,此自称,必不能免。
曹根只能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朕字牢牢的记下,再不出错。
旁边有人倒不是有意杠,而是本着一试的念头,“若属实,岂不错失良机?”
韩靖称帝,曹根称帝,雍州一直没有动静,但就这没有动静,足以令人生畏。曹根心知雍州不出兵则矣,一但出兵,定是要有十成的把握。
吃过雍州亏的曹根,这回要不是有十成把握,亦不敢轻易动手。
饶是扬州和梁州打得热闹,有人提议曹根不如出兵助梁州一臂之力,夺下扬州扩大地盘,曹根顾忌雍州方面战事太平,愣是动都不敢动!
是以,自韩靖和曹根各自称帝以来,天下陷入诡异的局面,原该天下共伐之的韩靖和曹根,该为主力讨伐他们的雍州,除了一封檄文,再没有其他。
其他兵马为表对两个伪朝之不满,小打小闹不断,终是没能掀起大风浪。
曹根为难了。忍不住旧事重提问:“你们说,见韩靖小人和朕自立称帝,雍州为何能忍得住?
“论实力,他们得三州之地,兵强马壮,连朕都败于他手,谁人敢与他们争锋?
“论人才,最近他们弄出求贤令,更建起书院,他们能有我们缺人?”
想不明白,曹根亦是怨念。
杨眉一叹道:“这正是雍州的高明之处。更证明对付雍州,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面对问鼎天下依然能忍得住,不为所动之人,心志何其坚韧?
“世上聪明人千千万万,然只得其一,或聪明外露,或喜卖弄聪明。聪明人懂得藏拙,耐得住寂寞,不可不防。”
萧家一对父女,观他们行事,心存百姓,又懂拉拢人心,更能为将来长远布局。相比之下,曹根是处于劣势的人。哪怕眼下曹根占据最多的城池,兵马最多,长此以往,胜负
“防防防。萧谌出兵徐州丞相亦有耳闻,以丞相所见,徐州,扬州能让萧谌抢走?”曹根捉捉头,不难看出他的烦躁。
敌人,他的敌人,一向是他杀得敌人片甲不留,何时有像雍州这般的人,让他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却又莫可奈何,真真是叫人气煞也。
“陛下该出兵。”杨眉此刻冒出这一句,曹根一顿,后知后觉地问:“徐州?”
“正是。雍州之窘境真假难辨,何不以出兵徐州,一探究竟。不管能不能得徐州,对我们并无损失。”杨眉细细为曹根讲解,曹根对别的事所知不多,说到打仗争地盘这事,他是相当的反应敏锐。
“徐州早已脱离朕的掌控,徐州刺史胆大包天,敢在朕同雍州对峙时,联合徐州将夺取徐州。投鼠忌器,朕因为雍州,不能兴兵夺回徐州。现在徐州百姓起义,扬州趁火打劫,雍州远援,朕要是不动,确实不合适。”
打仗的事,曹根最是迫切,不能跟雍州正面对抗,还不能旁敲侧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