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纸上所写的正主,每一个在看到自己做过的事,都被事无巨细的记录在案时,皆震撼无比。
“草菅人命,目无法律该如何处置?”萧钤早得到卢氏送上来的这份大礼,一直都在等着有一天能用上,今天可算让他等着了。
必须要扬眉吐气的人问起旁边的人,目光更是落在冯非仁的身上。
当日冯非仁是怎么娓娓道来,疾言厉色,言辞犀利地指责有嫌弃的萧宁,他都牢记在心。现在换成了别人,也不知道冯非仁会是怎么样的看法。
冯非仁时刻感受到不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每一个人似乎都在无声的询问。
为何被他邀请前来一套对付萧宁的人,最后竟然成了被对付的对象?
这上面的证据不是一朝一夕查得出来的,看来萧钤早有准备,这些事冯非仁到底知不知道?
“怎么,我的问题很难回答?”萧钤等了半天,等不到任何人的回答,显得有些着急的催问。
“太上皇。”冯非仁轻唤一声。
萧钤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应该是你们求之不得的。但既然是朝廷所定的律法,草菅人命之人,自该依法处置。
“是你送他们走一趟,还是我命京兆府来一趟?”
谁也没有想到,萧钤在最后既然还给冯非仁选择的权利。
但这对冯非仁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可以,冯非仁更希望萧钤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其实世家之中对于手中的奴仆,从来都是视如蝼蚁,根本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
这么多年以来,死在主人家手中的奴仆不知凡几,这其中有多少人问,有多少人管?
也就是萧宁仁厚,放过朱家人一马,否则纵然将朱家一家人赐死,在朱三娘意图谋害萧宁的前提下,谁也不敢指摘。
偏偏一群想对付萧宁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揪着这么一点小事闹得满城风雨。
朝堂也罢,萧宁也好,都想利用这桩事,树立大昌朝律法公正的典型。顺便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算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萧钤手里拿着的这些证据,证明氏族所杀的并不仅仅是家中的奴仆,而是寻常的百姓。人证物证具在,证据确凿。
如此情况下,萧钤想怎么处置这群人,就能怎么处置这群人,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钤问起冯非仁时,明摆为难冯非仁,其心实在险恶。
冯非仁从前说起萧宁的过错时,认定萧宁是那样草菅人命,目无王法之人巴不得将萧宁以重刑处置。
眼下轮到其他人,这一回可不是空穴来风,只听了些风言风语,而是证据确凿,冯非仁又该是何意见?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若是冯非仁还认为这些人不该处置,那么先前对萧宁内般苛刻,可见他针对的并不是触及律法,草菅人命之人,而是萧宁本身。
然而冯非仁一直在人前,表现出的都是一个心怀天下,想要拨乱反正,匡扶大昌的人。自然也是一心遵纪守法,捍卫朝廷威严的人。
可是现在,冯非仁费心网络来的人都被萧钤查了个底朝天,他们犯下的过错全都摆在人前,完全不给人解释的机会。
因冯非仁说动一道对付萧宁的人,对付萧宁不成,反而把他们自个儿给坑了。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从今往后,冯非仁再想联合所谓的盟友,谁还敢轻信于他?
萧钤给冯非仁所谓的选择,就是看冯非仁陷入这两难之境内究竟会如何?
冯非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太上皇,我等知罪,任凭太上皇处置。”萧钤欣赏冯非仁,陷入两难抉择的挣扎,可没想到,那些拿到萧钤亮出证据的人忽然都跪下了。
跪下也就算了,这些人既然连一声辩解都没有。
萧钤的眼中流露出了诧异,更透着不可置信。
一时间,满堂皆是一片沉寂在众人以为萧钤,亦不知如何处置时,萧宁开口道:“触犯大昌律法,草菅人命,在你们看来,竟是太上皇为一己之私欲,而要处置于你们?”
可不是吗,这群人的语气,就像在无声的控诉萧钤仗势欺人。
萧钤方才看着他们跪下,听着他们说话,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听完萧宁的话,瞬间变得气鼓鼓的。
“我等并无此意,请公主不要曲解。”一天萧宁发话,立刻有人赶紧解释,决不愿接受萧宁扣下的罪名。
“那为何你们说的是任凭太上皇处置?难道在你们看来,你们犯下的过错,太上皇查明,便该由太上皇处置了吗?”萧宁哪里任由他们开脱,一群人想跟她玩心眼,她自奉陪到底。
萧钤嘴角阵阵抽搐,忍不住看向萧宁,怎么有种萧宁给他撑场子的感觉?
难道现在不是萧宁给他撑场子?
“既是太上皇查明,由太上皇处置,有何不妥?”
有人这时候还跟萧宁斗心眼,萧宁闻之冷冷一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道在你们看来,朝堂上的各机构都是摆设,你们触犯律法,随便一个人都能处置?太上皇并无判决你等有罪无罪的权利,所得的证据,都应该上呈京兆府或是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勘察后再行定夺。
“亦或是这么些年以来,你们早已习惯定罪于人,只凭一人喜好?”
想给萧宁挖坑,这时候还要离间萧宁跟萧钤的关系,难道他们还看不明白,萧钤是站在萧宁这一边的?
许他们坑萧宁,萧宁又怎么能不反击?
跟萧宁斗心眼,萧宁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话音落下,萧宁根本不给他们回答的机会,“看来应该提醒京兆府或是御史台,应该彻查他们家中上下所有人。”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群人私底下不定还有多少事瞒着,既然都查了,那就一查到底,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萧钤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好主意。”
MD!这一刻的众人都只想骂上一句,萧宁是故意的吧?
尝鼎一脔,你倒是显得自个儿聪明洞察了,他们家要是都让萧宁全查个遍,会变成什么样儿?
连自身都不干净的人,家里的人指望他们能干净,那不是痴人说梦?
“看来冯郎君是做不下决定了。既如此,阿翁不如还是派人送他们去吧。”萧宁面对萧钤的称赞,谦虚地低下头,还得跟萧钤提上一句,有人犹豫不决没有关系,反正无论冯非仁做下何种决定,结果都是一样的。
“也不用,我早先同五郎打过招呼了。”萧钤果然是早有准备,看看这话接得太顺了点。
萧宁面露惊讶,配合地满足萧钤的虚荣心,“阿翁果然早有准备。”
一语双关,这祖孙二人一番话,叫人察觉出其中的关系,早有准备的萧钤,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好让他可以一网打尽!
不,是好让萧宁可以一网打尽。
“去请京兆府的人进来。”萧钤确实挺高兴的,尤其萧宁都露出惊讶之色,显然完全想不到萧钤竟然早有准备。
萧评不曾亲至,那是不想影响萧钤和萧宁唱的一出又一出的好戏,待到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他自然会来,现在暂时是不需要的。
很快,身着黑衣玄甲的人步入。
萧谌和萧宁都明白,作为京兆府,在雍州不宁的情况下,萧评身边的人也得得力,否则对萧评办事不利。
是以,十分大气的将一支黑衣玄甲交到萧评手中,无非是要保证,无论在任何时候,谁都休想有机会为难得了萧评。
“太上皇,公主殿下。”为首蒙面黑衣玄甲朝萧钤和萧宁见礼,甚是恭敬。
萧钤指向跪在地上的人道:“看到跪下的人了,将他们押到京兆府,另,他们手中所持的是他们犯下的罪过,让京兆府尹依律严惩。
“还有,观他们之语,平日必然不少无视大昌律法,命京兆府尹彻查到底,务必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若有惨死于他们家中手中的无辜百姓,绝不能放过。”
还真是不怕叫人知道,捉人拿人,必须是要一网打尽。
以为暂时查到你们几个人,这事儿就完了?想得倒是挺美!
跪下罪认得干脆的人,万万想不到事情到此竟然真是没完,听萧钤这话,必要将他们各家查个底朝天。
家里有事没事儿,心里最是清楚的人,自明了,自家到底经不经得起查!
“太上皇。”有人心生畏惧,家族,若因他们一人之故,家族自此不存,这让他们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颤抖的声音唤来,无非希望萧钤这不过是一句玩笑,不会当真要查到底,叫他们阖家不得安宁。
“若是问心无愧,何畏于查?看看冯郎君,他便一向遵纪守法,虽家族败落,一向正直敢当,无所畏惧。”萧钤惊叹于众人的表现,同时也不忘夸奖冯非仁一句。
冯非仁早已成了众矢之的,他一直不作声,更多是因为不合适说话。
再被萧钤一夸,无异于将他推到火上烤。
他是从来没有做过,但他身边的人,哪一个敢说出清白二字?
与之无可攻击之处相比,其他人不会怪自己不修德行,只会怪冯非仁,若不是冯非仁将他们拉入其中,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不,今天只是开始,不仅仅是他们要入狱,就连他们的家人,朝廷也将要一查到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先前诸位劝我定要捍卫大昌律法时所言,我皆牢记在心。”萧钤扫视过众人,看得到他们心中所存的怨恨,那不仅仅是对冯非仁的,也有对萧钤他们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他们从来不记。
在他们心中,他们牢记在心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们做的一切,不管于律法而言他们是对是错,他们都对的。和他们做对的人才是错,大错特错。
“带下去。”萧钤作为廷尉,一向认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犯错之人,无论是何身份,都该依律处置。
这些人自己犯下的罪,他们不当回事,但这天下无数的人都看在眼里,为正律法,立大昌朝的威严,断然不能饶恕他们。
冯非仁至此不曾言语,镇定自若的看着跪下的人带走,他说不出一句求情的话。
萧宁将冯非仁的表情尽收入眼底,眼前的这一个人内心如何挣扎着,不过,同样也吃定此人,无论发生任何事,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目的尚未达到,怎么能让旁人坏了他的好事?
“诸位,现在可以继续。”萧钤扬眉吐气了,因此甚是大方地挥手,让其他人继续聚集在此的话题,该说啥话,不说啥话,不必顾及。
萧宁低头一笑,萧钤要不是太上皇,就他做下的这些事,不知有多少人要将他生吞活剥,偏在这时候,他还让人继续。
你都把人查得一个底朝天,用大昌的律法将人拿下,送往京兆府,这时候谁还敢无所忌惮,畅所欲言?
“诸位当真不说了?以我之功,诸位若是不说,封王一事便就此定下。”萧宁在此刻笑意加深,不难看出她的期待,她来这儿是要添火的,哪能半途而废。
“公主几日前在无类书院说过的话可作数?”确实,萧宁突然的出现,加上萧钤的倒戈,虽然这不算是倒戈,于众人而言,那也是背叛。
接着还有同伴被捉,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好事。不过,并不防碍他们不忘初衷,萧宁自己放出去的话,就算她想忘,无人许她忘。
“自然。诸位难道不曾耳闻,我在无类书院门前已然设下铜匦。”铜匦之内放的就是每一个不愿意她封王,或是对她不满的人的书信。
“若得天证,天不容我封王,封王一事自此作罢。诸位投入铜匦内关于我的处置,一切都如诸位所愿,诸位以为如何?”话,萧宁早说明,现在不过是重申一回,好让他们心动不已。
果不其然,闻萧宁当面承认,可比他们道听途说,更叫他们安心。
“公主殿下一言九鼎?”纵然如此,也有人需得再问一问,萧宁说得这般大方,是不是当真能做得到她的承诺?
“宁自幼知一个道理,人无信不立。比起宁之信誉,诸位能不能言而有信,我更忧虑。”萧宁端是直言不讳,毫不掩饰对他们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一向出尔反尔,翻面无情的个性持怀疑态度。
“不过,纵然诸位敢欺人,想是也不敢欺天的。”萧宁明嘲暗讽一番,最终又下了定论!纵然这些人从前并不畏于天,终究,萧宁会让他们看到,天若降怒,会是何等模样。
敬畏于天,敬畏于自然,才会有所约束,不会肆无忌惮,更不会没有底线。
“只不过,当日无类书院内愿意同我一赌的人太少,如今诸位在此,想来都想好了,不知你们是愿意和我打这个赌,亦或是不愿意?”萧宁来此的目的就是这般,必要得一个答案,确定这些人,有没有胆子和她赌一赌。
“公主殿下敢以天证,我等自然奉陪到底。”怕,他们还能怕了萧宁,他们就不信了,天道竟然会站在萧宁这一边,由女人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