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之极。”萧谌毫不犹豫地挥动大掌,肯定地告诉众人,有客远来,大昌那是不亦悦乎。
萧宁立刻应下一声是,同时也想起一事,“此番来的是山民,来日,将来定会有更多他国之人,先前所立的鸿胪寺,掌外交事宜,今,请选鸿胪寺卿,以备诸事。”
众人一听,额,其实官制亮出来的时候,众人面对这一个从未有过的官位,鸿胪寺卿,内心其实充满了疑惑,瞧瞧萧宁连寺卿人选都未定下,便可知这一个官位,或许可能就是一个名字,连人都没有。
就在他们理所当然的忘记这一个官的时候,萧宁竟然提出,设封卿?
这可是从三品的官位,不低的啊!
一时间不少人都心动了,蠢蠢欲动!
萧谌在上方看得分明,不紧不慢地问:“你有何人选?”
“今梁州刺史如何?”萧宁第一个想到的人正是南宫致远,人在梁州这一年做得不错,若不是对山民尽心,如何能让人愿意把儿子女儿送往雍州?
说是学习,其实各自很清楚,这就是来看看大昌朝廷的中心是怎么样的。
学习交流,若不是信任你,谁家愿意把自家的孩子送到你家来,生死由你处置?
点点滴滴,都证明南宫致远在梁州当这个刺史甚是不错。
既如此,将人调回雍州,这还是陪同而归的,比起旁人对山民一无所知,更不知如何同山民打交道,最后闹出事端,难道不是相互都熟悉,更能保证宾至如归?
“臣附议。”衡量之后,马上明白萧宁为何举荐此人出任鸿胪寺寺卿,眼下的情况,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依你所言,调梁州刺史回雍州,且让他随山郎的郎君和娘子一道归来,务必要妥善安排。”萧谌亦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认同地颔首。
一个早朝定下的事,几乎都是萧宁提的,一群上朝的人,说话都没有多少机会,也让他们意识到,萧宁在大昌朝的份量,还真是名不虚传。
有人心里直犯嘀咕,可是想想去岁山民的问题就是萧宁出面解决的,这份情,大致山民是要记在萧宁头上的。
再怎么不满于萧宁管的事情太多,可这人有本事,别管人家管的事有多少,有本事你上,若无本事,且安份的呆着。
事情一件一件的办起来,萧宁还是精力集中在募粮一事上。
梁州那边的一万石粮食,这会儿应该已经送达扬州了。
萧宁心下所思量的是,何时才有人出面为朝廷捐粮。
恰好,这个时候瑶娘寻来,萧宁正在院里发呆想事儿,人来了,外面自有通禀,萧宁一下子回过神来,抬眼看向瑶娘,瑶娘含笑与萧宁福福身,“殿下所忧何事?”
“募粮。”萧宁起身,请瑶娘且坐下,如实相告。
“殿下不知如何是好?”瑶娘作一揖,就在萧宁的对面跽坐下,有此一问。
“若是当真有人出面,自是再好不过。若不见好处不出头,我亦乐意寻一个人出头,好让天下人知晓,大昌从不虚言。”萧宁自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相较之下,萧宁希望能有一个人真正站出来,懂这家国之重。
瑶娘笑了,“妾有意向朝廷捐出万石粮食。”
来,瑶娘可不是白来的,听听这消息,萧宁惊喜地望向瑶娘。
“大好的机会,万石粮食可得一个爵位,妾也在等一个机会出头呢!”瑶娘助萧宁良多,萧谌论功封赏时,因瑶娘是女儿身,总不敢太张扬。
现在,萧宁为女子争取得越来越多,于家国有难之际,瑶娘伸出援手,这点,谁敢否认。
再者,朝廷的文书下达,这可是昭告天下之事,谁要是想反对,置朝堂威严何存?
“好,甚好!”惊喜是大惊喜,她倒是忘了身边有瑶娘这一位传奇女子。
要是让她名扬天下,这回天下都热闹了。
瑶娘闻萧宁这一声声的好,亦露出笑容,“殿下既认同,妾这万石粮草,如何送才妥当?亦可为天下之典范。”
“首倡者,自当引为天下典范,封爵之诏书,加之瑶娘从前的功劳,可为侯。”萧宁已然想到此事后,如何为瑶娘争取何爵位。
所谓公侯伯子男,爵位便是如此,王那是超品的,不在此列。
一个侯王给瑶娘,有了萧宁这个之前都得天证认可封王的人在前,又有这一次瑶娘对大昌施以援手,哪一个还敢说三道四。
“此事还是由陛下说了算。”瑶娘倒是不急,跟着萧谌和萧宁,知这一对父女绝不会亏待于人,一时给不到最好,慢慢的总会补回来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粮草。
瑶娘选择在此时出面,为的不仅仅是一个爵位,更为助大昌解燃眉之急。
粮食是民之根本,无粮岂能活命。
扬州水灾,且扬州多年来一直倍受世族所欺,扬州之难,他们自心中有数,也愿意倾尽所能,解决扬州之危。
“走,随我去见阿爹。”萧宁大喜过望,急忙地拉起瑶娘,这就去见萧谌。
瑶娘亦不推诿,且随萧宁一道走。
首倡之人,其功亦为天下瞩目,旁的人纵然做同样的事,亦未必能有同样的结果。这个道理,瑶娘自明了。
天下女子多为男子欺压,这些年来有增无减。萧宁赌上自己的一生,为天下女子终于争来这样一个可以出仕的机会,若是世上之女子皆以为从前处处受男儿约束,无出头之机的日子才是她们该过的,且随她们去吧。
瑶娘并不愿意同她们一般。她早年与萧宁一见如故,只因两人都不是安守本分之人,她们都想让天下的女子更好,至少可以选择自己走的路,而不是只能被困于方寸之间。
是以,若有机会向天下人证明,论胸襟气度,远见胆识,天下的女人,从来不比任何男人差。
甚至,有些女人,他们比男人更果断,也更舍得。
“瑶娘捐一万石粮食?”萧宁把瑶娘带到萧谌的跟前,直接抛出这一个好消息。萧谌惊喜得和萧宁如出一辙,站起来望向瑶娘。
瑶娘作一揖道:“能为国分忧,救百姓于水火,妾三生有幸。”
哎哟,这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听听,听听人家这话说得。
萧谌连忙走下来,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意道:“瑶娘啊瑶娘,你此举对大昌可谓是久旱逢甘雨。解我们燃眉之急。”
瑶娘面带笑容,并不认为有何大功之人,谦虚地道:“国泰民安,天下之幸,为大昌之子民,妾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这话听来,实在叫人心生愉悦。
萧宁于此时提醒地道:“阿爹,莫忘了我们早已昭告天下的诏书,可是不能骗人。”
萧谌瞪了萧宁一眼,“我是言而无信之人?”
“那阿爹还在想什么?”既然无意成为言而无信之人,瑶娘捐出一万石粮食,该赐瑶娘的是什么就得是什么。
“比起爵位,入朝为官更重要。你的公主府建成,请以瑶娘为师如何?瑶娘早年与你意气相投,多年在雍州助你我良多,若没有瑶娘安顿后方,岂有今日之大昌。
“先前因瑶娘女子之身,也因你之故,不宜将瑶娘推出,现在,你既解决女子不可出仕为官一事,也该好好地为瑶娘准备一番。”
其实瑶娘已然不需要任何人想办法帮她找机会,她凭自己的本事,已然找到办法,如何让自己出头,不需要任何人特意提拔。瞧,她现在不就找到最好的机会了?
“妾之幸也。”瑶娘早已经跟萧宁绑在了一起,最希望的莫过于萧宁能如愿以偿,只要萧宁如愿,她也定能如愿!
“那瑶娘的爵位?”萧宁必须为瑶娘争取,争取得越多,越能为瑶娘赢得便利。
“说好的捐万石粮食则赐下爵位,结合瑶娘多年之功,封为侯亦不为过。”萧谌和萧宁果然是亲父女,想法一样,都不肯亏待帮助他们的自己人。
“称谓?”萧宁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点,侯位,有称谓和没称谓可是有区别的。
萧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仁侯。”
这称呼落下,萧宁第一个叫好!瑶娘倒是觉得甚重,小声地提醒道:“陛下,此号有些过重了。”
“不重不重,再重亦不为过。于天下为难之时,愿意伸出援手,助朝堂一臂之力,救民于难,是为大仁大义。谁若是不服,且让他们扪心自问,他们都做了什么。”萧谌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他有多么感谢在他最难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总不能一个个见死不救,不顾家国安宁的人,还敢对一个愿意出手,助大昌排忧解难之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他们倒是好大的脸。
“妾谢过陛下。”瑶娘便不道外了,既然萧谌已然想好,也做下了决定,她且受之。
这一生为大昌,瑶娘必不负这一个仁字。
“来人,立刻下发诏书。”萧谌那叫一个积极。
自打募粮的话说出去到现在,一直没有人表态,这让萧谌心里也有些小嘀咕,现在好了,瑶娘出头了。
瑶娘一将自己的来意表明,萧谌已然大喜过望,迫不及待昭示天下。
瞧,你们以为我在说笑呢?且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在说笑。
女侯,萧宁是第一个女王,能当女王而不当,只想改公主之制。女侯,这将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侯,这样的一则身份,何尝不是有利萧宁的?
萧谌是越想越觉得高兴,既因粮食一事有人相助,解扬州之急,朝廷之困;也因萧宁的用意,有人也愿意助她。
“谢陛下。”瑶娘还得客气的道一声谢,谢过萧谌的大方。
很快,雍州便知,第一个捐粮的人是瑶娘,这位娘子要是居于雍州的,断没有不知道的,容貌出众不说,一直帮萧谌和萧宁安顿百姓,从来尽心尽力。于百姓中亦甚有威望,极得百姓爱戴。
尚且因为朝廷颁下募粮之诏书,却不确定是不是说到做到的人,看到瑶娘封为仁侯的诏书后,这回再没有任何疑惑了。
大昌是难得的大方,万石粮食换一个侯位,太赚了吧。
是以,很快便有陆续捐粮的人,不过,以为捐个万石粮食就能换得侯位,一群人是真不知道瑶娘为大昌的建立,亦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吗?
调粮安民,引民开荒,看看孔鸿同样做着此事的人,他为尚书左仆射,是为七相之一,瑶娘只得一个侯位,那都是轻的了。
随着捐粮的人越来越多,萧谌也不算小气,可就算是捐出万石粮食的人,也断没有瑶娘的侯位,难免叫人不服。
不服,就得寻个人出面说话吧,最好的人选,朝廷上最喜欢挑刺的人,莫过于李御史。
李御史就此事于朝堂上发问,为何同样是揖万石粮食,封赏却在不相同。
这个问题,萧谌都不必开口,孔鸿接话道:“李御史以为,仁侯得封为仁侯,只因揖赠万石粮食?”
李御史一顿,最后还是道:“陛下所赐之爵位,非以捐粮而赐下?”
倒是懂得反问,孔鸿不急不慢地道:“自然不是。李御史若是对诸事只是一知半解,不如请御史去问问雍州百姓,仁侯为雍州做了多少事。”
其实,面对李御史听风就是雨,总是想搞事的样儿,实在令人不喜之极。
御史闻风而奏是规矩,可你挑一件事的毛病前,是不是应该好好地考虑考虑,此事说出去,你有多少胜算,你对其中事,究竟了解多少?
很显然,李御史只听旁人说话,从来不会去验证话中的真假。
这就让人很是不喜了!御史,监察百官,也监察皇帝不假,可是,你也不能是个事不合你心意便叨叨个没完。
看看除李御史之外,其他御史有像他一样,天天挑萧谌萧宁毛病的人吗?
那是大家心里有数,莫只看眼前,而是更应该看看其他。
比如这前因后果,一个人得以封侯的缘故。
在明显大昌朝对于赐爵一事十分小气的情况下,能大方的让瑶娘捐出万石粮食后封王,这其中之内情。
李御史面上再次一僵,对于一个不喜于女人,更不乐意听人提起雍州内哪一个女人为人推崇,哪一个女人为百姓出力的人,怎么会去打听瑶娘的事。
“御史闻风而奏不假,可三省官员亦非摆设,李御史也该相信,这天下间的聪明人,并非只有你一个。”刚从兖州回来的明鉴,终于是有机会在朝堂上露脸了,一向直言不讳,又甚为毒舌的人,话说出口,甚是不客气。
李御史被暗怼了一记,心下自是不满。知明鉴所指是诏书下发前,通过三省政事堂之手,若有不妥,三省早已驳回,岂会下发。
明鉴嘴角含笑地望向他,继续问:“皆出处李家,前丞相尽心尽力,调和阴阳,安顿百姓,阁下为御史,却连御史之责都不能尽之,着实”
言尽于此,又戛然而止,但这未尽之言,难道不是更引人遐思?
李御史一向不喜欢旁人拿他跟前朝的李丞相相比,谁让差距太大,衬得他越发不像样儿。
可是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背地里旁人怎么说也就罢了,只要不是当着他的面提,他就算心里攒了一口怨气,总是要忍住。
于这朝堂之上,被当着那么多的人提出质疑,这叫李御史脸往哪儿搁?
“明中书令是在怀疑陛下取仕之道?”李御史不能说完全没有脑子,值于此时竟然就此事问起明鉴。
明鉴一脸的无辜道:“李御史说的哪里话,陛下取仕以才,观其表而不知其里。若取仕而永当用之,何来三年一考核。”
想套明鉴的话,他倒是想得美,明鉴能让他如愿才怪。
论口舌之利,明鉴也只有对萧宁甘拜下风,旁的人,还是再练练再跟他斗吧。
李御史再一次感受到明鉴对他的恶意,甚至因明鉴言尽于此之故,众人望他的神色也透着打量和审视。
一个不怎么聪明的人,他能成为御史,其实真是萧谌看在李丞相的份上,将人放在这个位置上。
萧谌也不指望李御史做多少利国利民之事,只是不忍李家消亡罢了。
却不想李御史倒是认为自己担负重任,理当重振李家。
一天天的蹦跶最厉害的莫过于他,且都是挑萧宁的毛病,萧谌这心里对李御史的感觉,一直都是念着李丞相的好,这才压下,没有发作出来。
“陛下用人以才,是为天下之幸也。李御史不满于陛下封赏仁侯,才是真正不满于陛下取仕之道吧。
“虽说这些年我并不在雍州,亦有所耳闻,仁侯为前线调动粮草,安定流民,引民开荒,不叫雍州因陛下不在内而起动荡,李御史竟然只记得仁侯捐粮一事而已?”
怼完人,这还不够呢。
像瑶娘这样萧宁身边的得力人,有机会出头,明鉴要是不助之一臂之力,好让天下人知道,瑶娘究竟都做了什么,岂不辜负瑶娘一番尽心尽力?
自觉责任重大,需要让朝廷上的这些男人们,告状之前了解了解他们所看不起的女子,在他们无所作为之时,反而处处为雍州谋划的人,他们何来的脸面挑瑶娘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