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铮挺认真地点头,“知道。咱不掺和别人的事,我就听了一耳朵。”
许尧臣吃了半个煎蛋,又想起个旁的事,“昨儿武指让我踹他那脚我感觉踹太实了,恐怕要青一块,待会儿吃完饭你去帮我买个云南白药。”
刘铮叼着小肉包,囫囵应了,“成。”
主创们提前集训一周,结束后就是开机仪式,一套流程走完,就得进入拍摄状态了。
女主角叫黄峤,跟许尧臣和孙安良比起来是妥妥的新人,刚毕业一年半,正经科班出身,戏不错,人挺谦虚。黄峤在戏外话很少,经常是和助理一块儿坐着,看剧本、看书,不大和周围人聊闲天。
许尧臣饰演的男二在剧中是个要历百世劫的男神仙,从千百年前一心为苍生到通敌魔界,心理变化复杂。黄峤是他在历劫前搭救的小妖,原本因恩情思慕于男神仙,却终因神魔之争而分道扬镳。孙安良饰演的男主出身草根,父母被村霸害死后手刃仇人,却因此被官府缉拿,被迫踏上逃亡路。路途中结识小妖,又历种种奇遇,被迫成为肩负拯救苍生乃至神界的降魔人。
套路还是那个套路,与市面上其他仙侠剧并无不同,所以按刘导的要求,他们这个仙侠要有武侠范儿,不能打架斗殴全靠后期特效发射七彩光波,得有拳拳到肉的实感。
既然剧情冲击不了了,那起码得有点视觉冲击吧——开机前,刘导是这么说的。
当然了,开机后他也是这么干的。
孙安良被群演用道具砸破了相是三天前的事。
剧情是流民暴乱,七八十号群演聚在城下,孙安良要在流民中逮一个伪装成人的魔物。推搡中,孙安良被群演手里的讨饭碗刮伤了脸,伤口不大,但恰巧横在颧骨上,挺显眼。
这事儿被孙安良的粉丝发上微博,怒斥剧组。哪知一颗石激起千层浪,如同雪崩效应一般。在孙安良粉丝之后,又加入了黄峤和许尧臣的粉丝,路透透了主创们一脸,全是演员们吃苦受罪的高糊照片。
消息逐步发酵,不意外地,又戳到了娱乐圈突破天际的片酬问题。
——动辄拿着千万起步的薪酬,却稍有风吹草动就喊苦叫累的操作激怒了社畜们,一时间骂声沸腾了互联网。
可不管网上骂多欢,剧组不能停摆,几百号人搁在这儿,停工就等于是让资方往水里扔钱,还连个响都听不见。
陈妙妙的意思,这事儿只能冷处理,他们主创们谁都不能现在发声,谁出声谁就是那个堵枪眼的,非得给打成筛子不可。
英雄所见略同,整组人都在这时候选择了缄默。
三天时间,孙安良脸上的小伤口早愈合结痂了,遮瑕和粉底一盖,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天,拍完一场,等置景的时候,孙安良和旁边的许尧臣闲话。他们连熬两天大夜,一人两条黑眼圈,看着精神不振。
孙安良有些低落,“没想到网上能闹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我。”
“哥,听过蝴蝶效应吧,那难道起了海啸就赖蝴蝶么,中间的变量就不管了?”许尧臣撕开大辣片,递给他,“片酬这事也不是头一次把舆论炸成糊糊了,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网友们觉得不公平实在太正常了,都一样是打工的,怎么我们一部戏就能拿别人攒一辈子的钱?要换我们易地而处,也会愤懑不平。”
孙安良叹气,“这我明白。”
其实大伙这几天都不好过,黄峤被同学爆料大学时代的糗事,孙安良被扒得险些连底裤都捂不住,许尧臣也是黑料漫天飞,真真假假,连慈善晚宴上那双运动鞋也被拎出来说是心机绿茶男。
网友说,打赌许尧臣净身高不到一七五,厚底鞋加个内增高,怎么也能给他平地拔十公分。
趁着这股东风,顾玉琢的唯粉也出来了。说姓许的那个还能不能独立行走了,好容易前阵子那活动上没跟我们琢互动,结果戴个同款手链来碍眼,不捆绑顾玉琢你浑身难受是不是。
刘铮让黑子气得不行,开了个小号跟人对喷,结果没喷过,郁闷得一连三天都只能干一碗饭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水蜜桃女孩们让那一对手链甜得当场挠墙,表示要不是预算有限,就去冲同款了。发展到后来,水蜜桃们下场,和唯粉对着掐,热闹得刘铮开微博都得先运运气。
剧组工作人员不像艺人们习惯了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大伙都是普通打工人,成天让人在网上骂,难免士气低落。一时间,整个组的氛围都沉下来,收工之后吆喝着要去搓消夜的都少了。
周余就是这时候杀了个回马枪的。
金蛋一来,刘导不得不打起精神接待这纨绔。
不过周余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到的时候,货车也到了。小周总大手一挥,剧组每人一份慰问礼包,又按层级按人头每人都发了奖金,当场点钱发现金,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大伙积极性立马就给调动起来了。
收工早,正逢日头西垂,黄沙、枯木,赤红的光,许尧臣带着刘铮在片场外的沙丘上闲逛,却没料被周余堵个正着。
周余穿个棉麻料的衬衫,卡其色五分裤,袖子卷着,前襟下摆全是褶,额头上还顶着汗珠,有些狼狈,可也没掩住他那一身矜贵气。
他正对着余晖,挺刺眼,眉头不禁皱起,“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好一通找。”
许尧臣说:“看日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周余自然地将手搭上他后肩,“走吧,带你们吃羊杂汤去。朋友给我推荐了一家,相当地道。”
“没兴趣。”许尧臣避开他那只爪,往沙丘下走。刘铮在后面跟着,警惕地盯着周余后脑勺,像要给他燎秃一片似的。
下了沙丘,周余挺乐呵地一回头,冲刘铮道:“你再盯我,我可要真干点什么了——到时候,你担得了责吗?”
刘铮一惊,却没慌,昂着头没吭声。
许尧臣退了两步回来,“小周总甭为难他了,不就一碗羊杂汤么,吃就是了。”
周余一双桃花眼里春光灿烂,当即跟上去,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许尧臣往前走了。
到了车前,许尧臣的手机忽然嗷嗷唱起歌,周余扫一眼屏幕,是个未知联系人,他饶有兴致地等他接,“不会又是你那位吧?”
许尧臣没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转身接起电话,叫了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