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他泡了个澡,加了两遍热水,直泡的缺氧了才出来。他撂下难听话,料想以姓厉的从不吃瘪的狗脾气,恐怕要甩手走人。

——那也不赖,这关系早晚要崩,崩在眼前和崩在将来,没多大区别。

打算好了要对着一室清冷,却被温情砸了个措手不及。

“过来吃饭。”厉扬拿着筷子碗,扫他一眼,“发什么愣,不饿了?”

许尧臣没想明白为什么,像是让这份意外烫了下,眼眶又热起来,可眼泪到底是没往下滚。

他小时候常哭,那是一种讨要的手段,证明有人看不下去,心疼,继而对他妥协。他爸没了以后,除了戏里,就不爱哭了——眼泪没用,因为没人妥协了,它就只是懦弱。

许尧臣老实地坐下,轻手轻脚,仿佛怕一个动作重了就会把什么打破一样。他给厉扬添了碗饭,筷尖在自己碗里的米粒上划拉两下,踌躇着伸过去夹块牛腩搁厉扬那碗都冒尖的饭上。

肉站上去,颤颤巍巍。

许尧臣捧着碗看他,微妙地泛起少年时那股子骄矜气。

厉扬没多话,给他加了青笋和豆芽,似是无奈:“吃饭。”

他不是个多有耐性的人,从小就急脾气,后来单枪匹马出来闯,才硬是给磨成了八风不动的假模样。

对着许尧臣,他从前是看不上,矛盾着,既不喜欢又扔不开。等处的时间长了,让他勾着磨着,竟从细枝末节里咂摸出滋味来,乐意为他收一收锋芒,让着他,惯他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这三两天,他和许尧臣被挂在网上热议,关正诚没轻饶了他,话讲得难听,让他办事用脑子,别睡个戏子还睡出真实情感来,当了亡国君。

关正诚当然是夸大其词,厉扬却不爱听他戏子长戏子短,一句话还回去,说如果不是诚智建设的屁事,也牵不出来后面的流言,谁都不是圣人,自个儿先把门前雪扫干净,才能站得稳去点别人。

两人不欢而散,于是白春楼被叫了回来。

十点半,习惯熬夜的二位早早钻了被窝。

一人占一个靠垫,一个打游戏,一个看老友记。分针走了一圈半,许尧臣三局三输,战绩惨淡,内心崩盘。

他一动,碰着厉扬,转过去也没个好脸。

“怎么,输了个精光?”老年人不打游戏,一开口倒像是盘问赌棍。

这属于跟麻瓜探讨魔法,无法进行。许尧臣往他那边一拱,“我也要看。”

厉扬把平板放他手里,胳膊一伸把这俩一块拢过来,热乎乎地搂着,“大晚上的,你闲着没事把你金贵的衬衫穿上干什么。”

许尧臣没答,瞟他一眼,“两万,你真觉得金贵?”

“我老底都让人掀了,你就没看一眼?”

“怎么?”

“钱都是身外物,纵然一身行头上百万,扯掉之后是人是鬼一样变不了。”这话一说,难免老气横秋,“老厉家组训,人不可忘本。”

果然,许尧臣就顺杆上了,“老板,你这壳子里的灵魂没到耄耋也有古稀了吧?”

厉扬拽着他手啃一口,没使劲,给他留了圈牙印,“甭打岔,为什么?”

“臭美,穷嘚瑟。”他头往后拱,挑了个舒服的角度,把狗皇帝当靠垫,“过两天上综艺,不得人模狗样么。”

厉扬低头,在他头发璇儿上亲了下,“明儿自己去挑吧,两万起,没上限,你报账,我报销。”

许尧臣让他给惊着了,仰起脸,翻着眼睛反手去摸他额头,“你病了?”

“怎么说话呢,”厉扬把他闹事的爪子拉下去,“找揍。”

俩人窝着看了七八集老友记,看困了,头挨着头,搂着个平板睡着了。

许尧臣一大早醒,没看见厉扬,去厨房找水喝,在中岛上瞥见一个未拆封的手机盒,上面放了张银行卡,下面压着便笺——

“上午事多,赔礼自选。”

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些忙不完的事,比起周余那样能野在外地小半年的富二代,他确实如自己所说,只是个“打工仔”。

许尧臣没动那卡,只把手机拆了。他翻过来便笺,提笔回道:小小衬衫,何足挂齿。

——崔强和他带来的小兄弟们还在等时机,方浒那双眼恐怕也没从他身上撤下去过。

窗外,太阳终于从厚重的云层中探出了头,他也得出门一趟,见一见故人,叙一叙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