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生的反派(2 / 2)

怀念以前她认真地听祂的每一句话,在祂的指导下完成每一次实验,制作的药剂总是第一个拿给祂检查……

还有,总是乖巧地被祂抱起来,不吵也不闹。

她曾经是愿意接近祂的,甚至接受了祂的善意,并且释放了好感。

但那只是曾经。

阮笙没有听祂说话的。她甩开卢修斯的手。

真是鳄鱼的眼泪。

这种上位神明者,是绝不可能与一个人类共情的吧。

种类不同。

毕竟,人类又怎么会去为一只偶然死去的蚂蚁而流泪呢?

没过半会儿,会场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原来是那个摔到地上的青年掉下担架,连滚带爬地又闯入了会场,不要命地抓起了桌上的食物往嘴里塞,饿鬼投胎一样迫不及待。

宾客们受惊得四散逃离、尖叫。

那青年头上血淋淋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嘴里塞满了食物,明明嚼不动了也要往嘴里塞,双手抓过那些品相精美的糕点,小部分进了嘴里,大部分掉在地上,被踩踏得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阮笙被慌乱的人群推搡到,一不留神,往后跌去,卢修斯下意识伸出手。

迟了一步。

神殿神使先祂一步托住阮笙的腰,按进自己怀里。

阮笙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请您别打我未婚妻的主意。”说话不疾不徐,不显露情绪,这是罗兰。

“你的未婚妻?就我所知道的,公女应该是那边那位棕发骑士的未婚妻吧?”卢修斯的声音总让人觉得,祂在笑着说话,即使是生气的时候。

“不管是谁的情人,谁的恋人,都跟你没有关系。”

“圣女大选还没开始,盖亚养的狗就这样迫不及待了吗?”

“狗会咬死敌人,也会反噬自己的主人。”

“我很期待你噬主的那天。”卢修斯说。

“当然——在那之前,我会先把敌人的咽喉咬断,亲眼看着祂咽气,在我的面前。”

罗兰礼貌回答。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她不过是一个战利品而已,不过是他们用来炫耀和夸赞自己地位和实力的勋章。

“够了……”阮笙推开他们,“我说够了!!”

她脸色苍白,额角流下冷汗,嘴唇干燥。

这是一场荒唐的升学宴,是一场马戏团的闹剧,而她,是这场喜剧的主角——小丑。

所有宾客都看着她,用或怜悯或怪异的目光。

阮笙揪紧裙摆,那个青年已经离开,场地被打扫得差不多了,主持在演讲台上宣布仪式的开始,阮笙感觉自己像是被所有人的目光推上了台上。

聚光灯无比刺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甚至看不清台下的人的脸,每一个都过分曝光,让她的眼睛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说点什么吧。

给她一点鼓励。

太紧张忘记词了吗?

我听说在学校里她的成绩还行。

公女似乎确实是比以前有些变化了。

……

心脏跳得飞快,她握着魔法话筒,站得挺直,像一座蜡像,不笑,也没有其他的表情。

终于,艰难地张开了嘴。

再怎么辛苦,都挺过来了。阮笙,再坚持一下吧,黑暗过去之后,黎明一定会到来的。

“感谢各位来到我的升学宴……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很多……”

她像一个损坏的人工智能,一句话一句话地说,总要停顿一下或者两下。

终于,快要说完了。

阮笙吸了一口气。

“在新的一年里,在学业生涯的最后,我希望,我能够实现对自己的许愿,成为一名优秀的药剂师,不负德蒙特家族的期望……”

话还没有说完,更加嘈杂的声音传来。

人们议论纷纷,会场后排像是沸腾的水一样炸开了锅,这样的惊讶也逐渐蔓延到了前排。

阮笙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人群让开一条道路,她彻底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才头晕目眩起来。

她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浸入了冷水里,苍白的脸色刷地变成惨白,好像活人见到了生动的地狱绘图,身临其境。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不由自主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她的升学宴上,德蒙特公爵挽着盛装打扮的瓦丽塔优雅又高调地姗姗来迟。

看到他们的神色的那一刻,阮笙就知道。

自己完了。

会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在努力消化着公爵方才陈述的事情。等他拿出了鉴定书和亡妻的照片时,人们的才逐渐坚信不疑。

德莱特也呆在原地。比起他绝望的妹妹,不,现在已经不是妹妹了,他更加震惊和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好像灵魂被抽空了似的。

“如果海洛茵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问题哦。”瓦丽塔捧起阮笙的一只手,被她下意识地甩开。

瓦丽塔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海洛茵,你的脾气这么倔强,这可怎么办呢?父亲母亲说了,如果你还是沃米卡的贵族大小姐脾气,他们即使不要女儿,也不会承认你的。答应我,就当是为了我们的父母,请稍微地,收敛你的脾气,好吗?”

她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她。

阮笙抬起头,环顾四周。

德莱特还在凝滞。

罗兰在紧锁眉头。

卢修斯环着双臂。

如果说这是一出舞台剧,瓦丽塔就是剧里逆袭归来的真千金,她是那个又蠢又坏的,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她是反派。

天生的反派。

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的目光化作一根根针刺进她的皮肉,在让她感觉到阵痛的同时,也让她从心底涌起不顾一切逃离这里的勇气。

阮笙拎起裙摆,转身跑了。

十秒钟后,才有人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个宾客陆陆续续跑过去追赶阮笙,正发现少女把裙子撩到膝盖以上,一只腿踩着露台,一边手扶着墙壁,正准备跳下楼。

二楼不高,但是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也不算低。

宾客们尖叫起来,更多的人被吸引过去,试图想方设法阻拦阮笙。

会场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

瓦丽塔的角色难看得像锅底一样黑。

然而,德莱特还在这里,是她唯一欣慰也唯一没想到的。

她走上前,想要跟她的哥哥正大光明地打一声招呼,笑容却在他开口时凝固在了脸上。

德莱特厌恶、轻蔑又冷漠地看着她,冷冰冰开口:

“瓦丽塔,说吧,为了这一天的精彩亮相,你到底准备了多久?”

楼下有人。窸窸窣窣的灌木露出一个脑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贴着绷带。

是彼得。

他对阮笙小声道:“哈蒙引走了侍卫,我带你走……跳下来,没事的!”

阮笙踩上露台,看了看身后,不管不顾,闭上眼睛,往下一跳。

不痛。

一睁眼,彼得在她的身下又痛又开心地笑着:“快走吧,我来拖延他们。”

阮笙嗓音干涩,她低头快速说:“……谢谢你。”

她站起来,缓了缓震麻的双腿,像一只被捕猎的小羊羔一样跑开。

不到五分钟,整齐的步伐从室内出来。

是公爵府私人骑士兵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