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絮回到住宅小区,却发现楼底下等着个人,他撑着黑色的雨伞,在抽烟。
叶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林熙还会是谁,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是个做的比说的多的男人。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她小区等她。
林熙上前给她撑伞,叶絮喝了酒,眼里有些如这大雨般的醉意,可她一看都他就会笑,问他怎么来了?
他说:“担心你,怕你今天不开心。”
他和叶絮认识也有半年了,她的性格他早就摸清楚了,她是个有些天马行空的女孩,也是有蓬勃野心的,像今晚的饭局,她没有经验,会很容易滋生不快。
叶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故作轻松的拍他肩膀,“哪有那么多不开心,要上去坐一会吗?等雨小些再走吧,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叶絮拉着他上楼,“点外卖吧,我也没吃饱,我想吃鸡爪煲。”
那晚,林熙吃了饭,坐了会就走了,叶絮倒是兴致勃勃的给他看了很多自己收藏的小玩意,最暧昧的瞬间大概是临走时,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叮嘱她早点睡,他知道叶絮的睡眠一直都不好。
叶絮心底溢出一丝丝的暖意,乖巧的说好。
她知道自己对林熙是有感觉的,可为什么她还想着梁嘉泓,为什么一个人心里可以有两个人。
……
18年的秋天,叶絮的情绪突如其来的不对劲,这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
那种情绪来的很莫名其妙。
后来她想,大概是身体在更替细胞,让她最后一次记住梁嘉泓,记住那么多年的拉拉扯扯,因为正好七年整。
那天,叶絮发了一条朋友圈,至于内容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许多年未联系的一位朋友突然评论了,叶絮也回复了。
上海的秋老虎很热,当时叶絮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床上,神情倦怠,明明是炎热的的,她却蜷缩着,那是一种从脚底窜到心底的凉意,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何时会停止。
这个九月她的情绪不怎么好,没有理由,她突然觉得一切很累,一切都不美好,于是把自己关了十多天,她试着努力调节自己,却在悲伤的情绪中越陷越深。
也是在这个九月,叶絮开始写了一个新的剧本。
写了几章,情绪没有得到舒缓,并且她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像个神经病一样莫名的哭着。
千家万户,星火万里,谁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女人,在夜里辗转反侧,几度失眠。
就在这个时候,这位朋友出现了,他突然的评论让叶絮心底有一丝慰藉。
是陈景程,他们曾亲密到像兄妹,感情纯洁,真真不带一丝一毫别样的感情,也算得上是她高中唯一的男性好友。
可是自从上大学之后几乎没了联系,其实更多的是叶絮的原因,她总是喜欢独自一人,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也鲜少再去和高中同学联系,便都渐渐疏远了。
可有些人,是不论多少年不联系也不会觉得陌生的,陈景程对叶絮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
叶絮难得的,主动给陈景程发了条微信消息,询问他在干什么?
聊了几句,扯到感情问题,叶絮问他,他说方便语音吗?
于是两个人开启了一段长达三个小时的语音聊天,语音的理由很简单,他在打游戏,却又想和她聊聊天。
陈景程感慨道:“妹妹啊。”
他那颇为老成的声音一出口,叶絮鼻子就酸了,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她吸了一口气,压下涌出喉咙口的酸涩,低低应了声。
陈景程说:“你怎么主动找我聊天了?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叶絮坐在飘窗台上,望着高楼底下的夜景,轻轻的说:“是很久没联系了,就是忽然想和你聊聊吧。”
陈景程最近也不好过,他打算考一个消防兵,考试在月底,他为此天天锻炼,言语间还是有股迷茫感。
叶絮问他怎么不去上海市区工作,他倒也坦诚,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半年前他遇到了一个女孩,曾经是他的学姐,他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她,于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跟随她,在上海杨浦区那边租了个房子,就租她隔壁,择了一份普通的设计工作。
他还曾把女孩带回过家,连母亲都认为她是他女朋友了,还带她去玩去吃饭,身边的朋友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可他做这么多事情都是基于那个女孩那会失恋了,他陪着她一起走出来。
不过他的温柔体贴没有感动她,她大概真的不喜欢他,后来渐渐对他避而不见,陈景程自己也琢磨出了结果,可最突然的打击莫过于没过多久,女孩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于是他收拾了行李回了崇明,一直待到现在。
叶絮在电话那头苦笑,说:“你这是标准的男二啊,你怎么那么傻。”
男人的痛苦可能不会流露于表面,他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我能怎么办?”
叶絮安慰了他一通,随口问起过往的同学,张齐,刘昊,唐苗苗,乌天赐。
陈景程和一些都有联系,简单说了几句。
叶絮说:“那张齐呢?”
他只有张齐没有提。
陈景程叹口气,“他变了,我觉得他真的变了。”
事情的缘由太复杂,总结来说就是张齐沾染了几个不好的朋友,自己也深陷其中,当然,不是犯法的勾当。
叶絮是真的震惊了,久久不能回过神,她沉默了很久说:“张齐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好人。”
陈景程说:“我知道那时候张齐喜欢你。”
叶絮笑了,“连你也知道?”
“太明显了,谁都看的出来。”
“那天,好像和梁嘉泓分手后没多久吧,我在上晚自习,他发我短信,问我和梁嘉泓怎么了,我说分手了,他说了一堆安慰的话,我到现在却只记得他似乎说什么喜欢我之类的话,我回绝了,我告诉他,我还是很喜欢梁嘉泓,他说他不会趁虚而入的。我真的很感激他,那时候的他对我来说,是为数不多的真心。”
陈景程:“还有这一出啊,不过当年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陈景程听到叶絮哽咽着说:“可我没办法,我真的太喜欢梁嘉泓了。”
陈景程打游戏的手停顿了,其实他有点不敢相信。
于是他问:“你不会现在还喜欢梁嘉泓吧?”
她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总会想他。”
陈景程也沉默了,到最后只有轻叹,他说:“他不适合你,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吗?还有,你这是心病。”
轮到叶絮沉默了,半响,她说:“是心病。”
陈景程一语击中要害。
那晚,她做了很多梦,记起了许多忘记的细枝末节,梦里不只有梁嘉泓,还有很多人,那是属于他们的一个时代,那可能是他们这一辈子最纯净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敢爱敢恨,无忧无虑,还没被现实打磨的圆滑世故,还没真的面目全非。
她天不怕地不怕说着要永远爱他。
梦醒,她出了一身汗,她终于明白,其实她早就准备好过新生活了,她只是不甘心,只是憋着一堆话,只是心中太委屈,只是当时分开的太突然,让人难以忘怀,所以后来的岁月她翻来覆去的想他,心中积郁着。
而她对他所有的关心只是心疼他,心疼这个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过的如此痛苦。
她的状态差,林熙察觉到了,那天早晨他突然出现在她家门,拎着她最爱吃的糕点,说:“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公园?”
叶絮穿着一条卡通睡裙,脸没洗,牙没刷,眼睛又红又肿,她喉咙发酸,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她想,林熙,你再等等我,等我治好这个病。
2018年秋,整整七年,她终于有勇气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