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脚步轻动静小,或许是他太过认真,或许是低落的情绪影响了他今日的警敏,傅令元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阮舒也就先不出声,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院子里格格养的阿树和阿上以及它们生的猫仔,受到劈声的惊吓,不敢再像以往满院子乱跑,跟不敢上前去亲近傅令元,一家子躲在花坛的后面,小心翼翼地张望。
最先只是张望傅令元。
认出阮舒也是熟人后,开始偶尔张望阮舒,喵喵喵的轻柔叫声,间或在斧头的动静里,倒有那么点和谐。
顷刻,天彻底黑下来。
摇椅完全不见本来面目,只余满地的碎木。
傅令元站直身体,睥睨地上的碎木。
不瞬手中的斧头猛一丢,同时“呸——”地一声,把嘴里的烟头一并吐出去了。
活脱脱他十多年前的流氓本色。
阮舒直翻白眼。
傅令元恰好在这个时候转回身来,看见她的一瞬,表情有点傻:“阮……?”
阮舒冷着脸,不发一言地扭头就走。
傅令元可不得急慌慌追上来:“你什么时候来的?现在要去哪儿?”
“不是不乐意见到我么?确认你还活着,我功成身退了。”阮舒头也不回。
“谁说我不乐意见到你?谁说的?”傅令元仗着腿比她长,三步并作两步就反超到她的跟前,“你先别走啊!”
阮舒避开他朝她伸过来的手,绕开他:“手脏别碰我。”
傅令元低头瞧了瞧,看到除去抓斧头留下的印记,原本就受伤的那只手流出来的血都干了,绷带就是这样干掉的血的红色。
复抬头,他迅速追上阮舒,从背后揽住她:“才刚来,别着急走啊~”
阮舒扭动身体挣扎,又说:“全是烟酒味,离我远点。”
“比起嫌弃,你不是更应该心疼?”傅令元箍紧她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轻笑。
阮舒不动了,但也不说话。
傅令元侧眸从她的侧脸看她的清冷表情,脸一埋,埋进她颈侧,小狗黏着肉骨头一般流连地蹭啊蹭啊蹭,沉磁的嗓音略微哑:“我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里?”阮舒追问。
“错在不应该不告诉你我的去向,让你担心了。”傅令元娇得如同一只言听计从的小狼狗。
“错。”
“错在我不该抽烟喝酒。”傅令元重新说。
“错。”
“错在……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在我身后。”傅令元再道。
阮舒依旧:“错。”
傅令元被否定得有点怀疑人生,从她特别好蹭的脖子抬起脸,尝试新说法:“错在我答不出来你想要的我‘错在哪里’的答案?”
绕口得很。
还有点插科打诨。
阮舒:“……”
傅令元瞅着她的表情,生怕她要继续走,赶忙双手双脚均缠住她:“对不起,我现在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
阮舒默两秒,又命令:“松开。”
傅令元无奈:“你走我也走,我们一起走。”
“走什么走?”阮舒抓起他的手,又转过去打量他身、上其他伤口的位置,非常没好气,“但凡你落下一点残疾,我就甩了你。”
傅令元嬉皮笑脸:“你舍不得我。”
“你可以试试看我舍得不舍得。”阮舒一把推开他,兀自往主屋走。
傅令元跟在后面,又去捉她的手。
阮舒甩掉。
傅令元再捉。
阮舒再甩掉。
傅令元第四次捉住,握得牢牢的。
阮舒甩不掉,侧脸狠狠剜他一眼。
傅令元捉起她的手,用他那充满烟酒味儿又干燥得有点翘皮的嘴巴亲她的手背。
胡茬刺刺的。
阮舒表情不改清冷,心里则悄悄对比上一回蓝沁去世后他的情况。
今次才第一天,她就找他了,比不得上次他把他自己闷得时间长,就外形上看,也就比不得上次邋遢。
而从状态上看,他也不是如上次颓靡,还能和她笑哈哈。
可他越是这样,她反而越不安。
一路进到主屋,傅令元知道她想干什么,熟门熟路地邦她把黄桑这儿的药拿出来给她准备好,且非常自觉地把棉质衬衫脱掉。
然后指着身、上的伤证明自己的清白:“这几个都没事,我留心了的,只是手上的那点血而已。”
阮舒不回应,闷声邦他换药。
傅令元倒也没再捣乱,乖乖地任由她捣弄,欣赏她越来越熟练的手法。
最麻烦的果然是他的手,虽然是其中伤势最轻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撕裂伤口。
阮舒也瞧出了,新换掉的这纱布和他别墅里用的不一样。
记起录音里的内容,她便心中有数,也就没问。
待她扎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傅令元往前一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回礼。”
额头比手背更敏感,也就跟能感觉他胡茬的刺感。
阮舒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评价:“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