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周以松口气,这会儿想起自己刚刚的反应还觉得有些好笑:“呵呵,吓死我了。”
李至诚轻哼一声,暗讽道:“就你这生活自理能力怎么在国外待六年的?”
周以脸上发热,不说话了。
听筒里,呼吸声时轻时重,周以还光脚踩在浴室的瓷砖上,头发的水珠打湿了t恤。
她吸吸鼻子,犹豫应该问些别的什么还是结束这一通电话。
“周以。”李至诚喊她。
“嗯?”
男人的音色低沉,语气里带着命令感:“把裤子穿好。”
周以怔住,耳朵泛热,双腿不自觉夹紧,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却好似被围观一举一动,突然无所适从起来。
李至诚继续说:“头发记得吹干,你一到换季就容易感冒,空调温度打高一点。”
浴室里闷而潮,周以快觉得喘不上气,她声若蚊音地回:“知道了,挂了。”
结束通话,周以重新放大她刚刚手忙脚乱拍给李至诚的照片。
因为想拍得清楚一些,周以是举高手臂,拿到灯光下拍的。
也因此,镜子里的自己暴露无遗。
虽然氤氲了层薄雾,只是一个虚影,但也能清楚地看见宽大的t恤堪堪遮住腿根,露出的双腿白皙细长,头发湿漉漉的,被她随意捋到脑后。
不管李至诚知不知道,t恤下她什么都没穿,周以也够窒息了。
衣摆被她拧皱,周以咬着下唇,后知后觉地尴尬和羞耻。
早就过去两分钟的撤回时限,而且他也已经看完了。
周以把剩下的衣服慢吞吞穿好,顶着一条毛巾走出浴室。
蜷成一团窝在沙发上,周以开始担心李至诚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她烦躁地用毛巾揉搓湿发,又听话地调高了空调温度。
故意就故意吧!
她在李至诚面前的社死事件也不差这一件。
清早八点,周以在教工食堂打包了一杯豆浆和两个肉包,一边吃一边步行去院楼。
上课钟声响起,这是在疫情的寒冬过后,莘莘学子重返校园的第一天。
教学楼的屋檐上栖着两只肥啾,蓝天白云,万物清晰明朗,周以拿出手机,取景拍摄留下纪念。
她的办公室在二楼,一共三个老师,周以的桌子在窗边,前面的位置是霍骁。
——霍骁就是覃松口中,那位周以不太想见到的同事。
四月碍于疫情,下个学期外教的审批程序下不来,其他老师无法分担所有课程,学院才想着招新。
霍骁就是那位金光闪闪,在学历上完败周以,年纪轻轻已经在学术界有所成就,并且听闻法语水平也一流的大佬。
周以拜读过他的几篇论文,霍骁的主攻方向是语用学。
上学时周以就不太喜欢此类课程,觉得无聊枯燥,但是霍骁的许多解读很有趣,他能从欧洲的下午茶文化谈到语言的审美意识,而且文字精炼,语言生动,不冗长注水,这样纯文科的学术性文章,整篇看下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吃力。
周以佩服、欣赏他,对这个人感到好奇的同时,也隐隐担心,他会不会不好相处。
普通者尚且自信,何况这类本身就睥睨庸庸众生的。
学校虽不如公司那般竞争激烈,但也毕竟是职场,她和霍骁一同入职,免不了要遭到比较,何况她还输过一回。
欸——,周以长长叹了声气,但愿一切顺利。
霍骁似乎是早上有课,并不在办公室,他的工位整洁有序,除去办公用品,唯一透着生活气息的就是一盆多肉。
周以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拉开椅子坐下,拿出笔电专心备课。
快中午的时候王老师回来了,她的办公桌在靠门第一张,现在不仅负责大二的精读课,还有研究生要带。
“小周,你吃饭了吗?”
周以摇摇头:“我这会儿不饿。”
王老师说:“等会小霍应该回来了,你们俩可以约着一起。”
周以从她的笑容里读出八卦,听覃松说学院里的老师早就讨论过他俩,称其为“金童玉女,相爱相杀”。
前四个字周以尚且能接受,但后四个就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相爱相杀个屁,她只求对方手下留情。
手机屏幕亮了,李至诚问她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周以抱着抱枕,缩在电脑屏幕后,打字回:不怎么样,有个来者不善的新同事。
李至诚问:耶鲁那个?
周以惊了:你怎么知道?!
李至诚说:听张远志提过。
啊,周以趴在桌子上,他俩的故事都传到计算机学院了。
李至诚总是能读出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怕他个屁啊,他现在和你平起平坐,还能为难你?
周以抿嘴笑了笑,但并没有打消心中的顾虑,她对李至诚说出实话:我怕他看不起我,怕他会很an,怕他张口就问我发表过几篇论文,参加过什么项目,有没有去过大使馆,有没有进过外交部。
李至诚回了条语音:“那你就问他卡里几位数存款,开什么车,买了哪里的房,家里有几亩地。”
周以说:你说的好像我就有房有车存款好几位一样,我才没底气。
李至诚理所当然道:“我有,我给你底气,咱不怕他。”
嘴角的弧度不自觉放大,心绪起伏,四秒的语音播放完,周以放下手机,搓了搓脸颊。
窗外鸣鸟啁啾,参天大树碧绿葱茏,金黄色的阳光碎了一地。
周以摸着胸前的硬币,挺直腰背,仿佛被加持过后的勇士,再无顾虑,只管一路向前奔赴远方。
某一瞬,她产生错觉,好像她和李至诚其实从未分开过。
这个人一直看着她,相信她,展开双臂托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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