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的时间比日常放学早,且没有安排晚自习。
体育生这几天晚上还是会坚持训练,毕竟马上就要比赛了。
训练结束后,侯陌拎着浴筐回到寝室,寝室里只有冉述一个人。
他随口问道:“钰哥呢?”
冉述瞥了侯陌一眼,不太想搭理,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钰哥他、他去教室里看书了。”
随侯钰做了班长,有班级的备用钥匙,于是开始滥用职权,时不时就会去教室里看书。
寝室有关灯时间,但是教室没有,反正他也睡不着,干脆留在教室里看书了。
没想到运动会了,随侯钰还是挺认真的。
侯陌放好了东西,接着对冉述说:“能和我聊聊天吗?其实你那天欲言又止的,让我很在意。”
冉述拒绝得特别快速:“不能。”
“我知道钰哥对你下了封口令之类的警告,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我小时候不太懂事,只是觉得他烦,最近仔细想一想,我可能是没理解他,比如,我小时候不懂狂躁症是什么。”
其实在得知随侯钰身份后,侯陌也想了很多。
曾经无法理解的事情突然就理解了,小的时候不懂事,不知道一个人太闹也可能是因为生病,也可能是身不由己。
现在仔细想一想,愧疚感陡增。
冉述吃了一惊,没想到侯陌知道这件事情。
随侯钰有狂躁症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很多人都当是随侯钰性格不好,或者是人不太正常,像个疯子,但是不知晓隐情。
没承想侯陌居然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冉述一瞬间坐直了身体,语速加快以示震惊。
“所以能跟我聊聊了吗?”
冉述又重新靠着床头瘫坐着了:“不能。”
“我们毕竟是一个寝室的室友嘛,万一我在你杯子里吐痰,用没洗的桃在你被子上蹭,偷偷往你洗发水里灌水呢?”
冉述放下手机看向侯陌,忍不住问:“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狗呢?”
“随便聊聊,行吗?”侯陌依旧在微笑,笑得像个天使一样,仿佛刚才的话语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冉述都无奈了,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寝室里时不时就进来一个人,不太安静,侯陌带着冉述去了四楼寝室的走廊里。
没有投入使用的寝室楼层要安静许多,让他们有了说话的空间。
这里的地面没有铺瓷砖,空气中弥漫着烟尘的味道,工业气息很重。
冉述过来之后就坐在了一个窗台上,问他:“想问什么?”
似乎学跳舞的人身体都很轻盈,冉述跳上窗台的时候也很轻松。
“我对你欲言又止的内容十分好奇。”侯陌一直在意的,就是这几句没能说出来的话。
冉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其实钰哥小时候对你的印象特别好,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耐心哄他睡觉的人。他从小就睡觉费劲,毕竟有狂躁症嘛……家里请的保姆还有偷偷给他吃安眠药的……”
“结果突然知道我哄他睡觉,只是因为烦他,不想和他玩,所以他挺气的吧?”
“肯定的!”冉述说完,还白了侯陌一眼。
不过很快冉述就缓过来了。
他对随侯钰无脑护,不过仔细想想,也明白侯陌为什么讨厌随侯钰。随侯钰小时候就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小孩子,脾气大,不安分,话也多。
冉述微微低下头,继续说:“不、不过你讨厌他也正常,只是……他有狂躁症,小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钰哥现在已经好多了……”
“嗯,我也发现他好像变了很多,以前话很多。”
“他一、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冉述说着,抬头看向他,用迄今为止最认真的表情说道,“你听说过电休克治疗吗?”
“电击?”侯陌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这是他在传闻中才听说过的一种手段。
冉述又摇了摇头:“其实也、也不算,会麻醉,然后在脑袋这里导入电流。需要住院一阵子,隔天一次。”
“正规医院吗?”
“精神卫生中心……算是正规的医院吧。”
侯陌的概念里也存在一家精神卫生中心,不过有一小部分人直接叫那里精神病院。
他有时会从那里路过,看到过有人在疯狂拍窗户,接着被控制住,偶尔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在朝窗外喊。
他微微蹙眉,亚麻色的头发斜着搭在他的额头前,想象着随侯钰是怎么接受治疗的。
对于这种治疗手段侯陌并不了解,只是下意识地担心。
冉述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我、我觉得……这种治疗钰哥可以承受,但是,对他打击最大的,可能是被家里人当成精神病去治疗。他的家里人不理解他,也觉得他讨厌,所以他出院之后就不爱笑了,话也少了……可能是想自我保护吧,也不愿意和别人做朋友了。”
“为什么?”
“怕做了朋友,结果朋友发现他不太正常,再远离他,那样会更难过。”
侯陌突然明白了,随侯钰今天对他的回避,就是不想和他太亲近,接着再一次失望吧。
当自我保护成为了习惯之后,冷漠都能变成伪装。
如今的缄口不言,都是曾经的伤痛累积成的痂,恨不得用厚厚的壳把自己裹住。
不再抱有期望,就不会再受伤。
冉述看着侯陌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对不对。
他开始说起以前的事情:“钰哥他、他住院了几个月的时间,这只是其中一种治疗手段,经历过其他的什么我也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本来休学一学期,学校想让他留一级,结果钰哥用一个月的时间自学,考试成绩比留在学校的人都好,也就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