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误会了他还在为三个月前的事情生气，凤别心中毕竟也不是全无芥蒂，沉Y半响，直接错开话题。

「进去吧！我想见母亲了。」

「好！」聂怀谷一口应下来，掉头为他带路。

凤别走了没多久，便察觉不对，骤然顿步。

「七表哥，你带我去哪里？」

他脸sE一沉同时，隼二已信手cH0U出腰刀。

被刀指住鼻尖的聂怀谷急得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是姨母叫我先带你去西厢房，她说，你想必还在生她气，不是真心想见她的，但有个人，你一定想见。」

有个人??想到律刹罗今朝对他提的「惊喜」，凤别心中一动，细声命隼二收起刀。

一刻後，凤别立在後西厢房外，脸朝着门框，良久不动。

细雪飘落在手背，冻得刺骨，他终於回过神来，叹口气，提手敲响门。

叩叩！

门板左右打开，从厚重的毛毡中穿出一张已有年岁，依旧柔媚娇美的脸孔。

「来了！」呼应间，浓睫扬起，两双眼在半空撞上，皆是秋水炯炯，并无二致。

入屋後，他解下皮裘，脱去棉袄，坐到坑上。

暖坑下通着火，坑头铺着两张熊皮，面前的长条小桌上摆着八道小菜，也用小火炉暖着，和寒冷的屋外相b，简直像另一个天地。

「这些天我一直想着你。」

「他们都说你忙，还好除夕能见上了。」

「之前你弟弟生日，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庆祝，还好今天除夕大家终於能团聚。饭菜我准备了一天，都是你小时候喜欢的，你多吃点！」

从侧面的传来声音一直没有断过，而他却看着鱼碟边冒出的泡泡发呆。

终於，对面的人忍不住叫他。「凤儿！」

抬起头，瞧见溢於其脸上的不安神sE，他沉默一下，问。「这些天过得好吗？」

「好！都好??」青娘舒口气，前额用金和宝石打的紫yAn垂枝花胜在JiNg描的脸孔上摇曳出花雨一样的细碎光点，又喋喋不休起来。「尊兄王妃人好，我要甚麽都有人送来，我们常常坐在一起谈天说笑。这几天新年，她怕我寂寞，便派人去接你弟弟过来陪我呢！」

说罢，便伸手推一推身侧格外安静的小儿子。

「霜序，快和你大哥说几句好话。」

想像聂观音和她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凤别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敷衍地点点头。

「这就好。」

眼角从她身侧掠过，假装没有看见一脸忐忑不安的霜序。

其实不必问，他也看得出分别三个月的人过得不差。就这屋里，满屋子都是好家俱，火炉里烧着最贵的银霜炭，幔帐是中原的织锦，坑上放着的两张熊皮更是聂观音房里的东西。

聂观音最舍得的不单止是这些身外之物，只怕另外还教了她不少。他心里想。

「凤儿，怎麽都不动筷？」

第二次听她这样称呼自己，他忍不住问。「??是母亲??是王妃教你的吧？」

他本来想叫母亲，察觉不妥後，立即改口为王妃，但青娘宛若毫不在意，怔忡片晌，高高兴兴地说。「正是王妃告诉我，你身份不同了，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莽莽撞撞，小名不能再叫，最好随她叫凤儿。王妃人真好，凤儿，还是你有福份，能有这样高贵的养母！」

「??」凤别打开嘴想说话，但瞧见她眼里看见快要溢出的崇拜後，还是合上嘴，把要说的话通通咽下去。

「都是鸟禽，凤凰自然b雉J好。还是读过书的人会改名字，不过，放我们京城，孩子小时候都是用贱名的，贱名才好养活！你不知道，皇子绪的小名豖，就是猪的意思，还是他皇爷爷亲自改的呢！」

碎碎念个不停，念得凤别加倍暴躁。

「不知道的是你！」

啪的一声重重放下箸子。

突然发怒，吓得青娘和霜序张目结舌，呆若木J地看着他。

蓦地Si寂。

守在墙角的隼二冷眼打量後，一声不吭地推门离开，冬日的寒风从缝隙吹进来，穿透屋子里温馨的表象。

青娘的脸sE一阵青一阵红，盯着大儿子问。「你发甚麽脾气？」

凤别放在几下的拳头攥紧，低下头不埋睬她。

他虽是不作声，但绷紧的唇线一直颤动不休。

「还不忿气了？」知子莫若母，青娘瞧出他的不忿，举起颤抖的指头。「自己出sE了，就不把娘亲放在眼内是不是？我忙前忙後大半天，为你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你连一口也不动??」

霜序急急张臂抱住娘亲的手臂。

「娘，你冷静点，别骂大哥。」

对面两个人，一个凄凉委屈，一个惶恐不安，凤别骤然失去耐心，直接切入要害。

「那天在佛塔你为甚麽不走？为甚麽要自投罗网？」

「我??」才张嘴，眼泪便沿着她的脸颊一滴滴落下。「我一个弱nV子，那麽多军人，能不怕吗？我甚麽都不懂，我怎麽知道那麽多??」

凤别冷眼看着她。「你甚麽都不懂？是吗？我怎麽觉得你其实甚麽都懂？」

青娘哭得更急，转眼泪如雨下，若是小时候，他已经住嘴了，但今日已非彼时，看着她的眼泪，他心里竟没有丝毫触动。

只有丝丝厌烦无奈。

「小时候，就因为你这样哭，所以我不肯跟熊绪走。我宁愿和你一起过最苦的日子，因为怕我走了，你活不下去。」

掌心按住x口，感受掌底的一片平静，他一字一句道。「我错了！没有谁，你也能活下去！因为从头到尾，你Ai的只有你自己！你只Ai你自己！」

他起身，推翻面前的饭碗。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才走出几步，就被霜序从後拽住。

「大哥！」霜序急急跳下地，追上他。「今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你别走好吗？」

「有你陪娘亲就可以了，翼王把你送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凤别继续往前走，抬腿却走不动了。

回头，见霜序双手捉住他的衣角，仰起小脸，五官粉雕玉琢，瞪着一双浑圆的大眼，很是惹人怜Ai。

「大哥，娘知错了??我也知错了，求你别走??」

凤别没有再抬腿，脸罩寒霜，定定看着他。

「你承认当日是你向律刹罗出卖我了？」

「我??我??」霜序毕竟是个孩子，骤然被他套出话来，吓得不知所措。

凤别将衣摆从他指缝间cH0U出来，见他抓得很紧，皱一皱眉头。

「我明白人人都想要更好的生活，三弟，你有过得更好的野心，我很为你高兴。你确实很像他??娘亲，把你教得很像他，b我这个亲生儿子更像。」

霜序惊讶地瞪大眼。

青娘绷起脸，紧张地走上前来。「雉奴，别对你弟弟胡乱说话！」

凤别听若未闻，反嘲道。「难道我错了？你敢说他是熊绪之子？」

满脸嘲讽地斜睨青娘，青娘一时看看他，一时又看看小儿子，竟是一副将羞将恼，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不知就里的霜序顿时慌张不已，砰的一声，双膝着地跪到地上。

「大哥，是我不对！是我错，但是我们走了又怎样？草原那麽大，我们逃到哪里去才好？翼王对你那麽好，你为甚麽要跑？」

他一边说话，一边落下泪来，将承袭自亲生母亲的本领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知道皇子府的日子多难过吗？虽然我们一起读书，但他们??那些嫡子都在欺负我。翼王权势滔天，对我们也很好，只要有他帮忙，我们就再不用被别人看不起，说不定有一日还可以拿回属於我们的东西。」

凤别问。「甚麽是属於你的东西？」乌丝玉脸，JiNg致如画的眉宇间描绘着众多复杂的表情，似嘲似讽，又有怜悯。

霜序咬一咬嘴唇，正要答话，凤别叹口气，提手指住青娘。「是不是她告诉你，你是皇子绪的亲儿子，是皇孙，就应该过上好日子？等她哪天贵为王妃，你就是最尊贵的皇子，有朝一日说不定是楚国之主，是不是？」

语气渐渐激动，本来是质问别人，结果把自己气得头昏脑胀。

「娘亲，你疯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痴情！结果你是真疯了！」

愤怒的嘶吼令屋里再次静寂。

他一手扶住手边的椅背支撑身T，一手按住x口，此时此刻，终於感受到心室下剧烈的鼓动。

看着喘气的凤别，青娘总算着急起来。

「雉奴??」

一急就变回往日对他的称呼，她踏前两步，走到凤别身边扶住他的肩膀。

「你别生气，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你有出sE了，可以让我和你弟弟都过上好日子了，现在只差你们阿爹??你知道的，娘亲从来不是贪图富贵的人，我只是想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分开我们。」

凤别抬起右臂，示意她闭嘴。

「这就是律刹罗答应你的？一家人整整齐齐你？知道他是甚麽样的人吗？与虎谋皮，你有这种能耐吗？」

青娘的脸sE霍然青白，凤别可不管她有多屈辱，颤抖抖的指住她的鼻尖，眸中全是决然与冷酷。

「一家，这一家就是你、我、我薄情的父亲，再加上你和别人生下的小儿子。」

「胡说八道！」青娘怒吼，这一刻，她也抛开了一直刻意保持的娇柔美态，冲上前去，一个耳光掴到儿子脸上。